回到椒房宮,陸娍把李禔送回臥房裏哄睡著後,又起身去了書房,還沒拿起奏折開始批呢,周綰綰就來攔著了,“娘娘,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土地之事還沒章程,需盡快,不能耽誤春耕。”
周綰綰也知道事態緊急,她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阻攔的話,“奴婢去給娘娘做碗甜羹來。”
周綰綰端來甜羹時,陸娍已經皺著眉頭開始批奏折了,周綰綰輕手輕腳地走近,放下碗,開始幫陸娍磨墨。
手邊的甜羹被熱了又熱,麵前的燭花被剪了又剪。
幾近子時,陸娍才放下手中的筆,端起涼掉的甜羹一飲而盡,周綰綰攔都沒來得及。“娘娘再關心國事,也該先愛惜自己才是。”
陸娍活動著酸痛的手腕,“百姓都快吃不上飯了,我夜半還有甜羹可喝,有什麼不知足的。”
周綰綰替陸娍捏著肩膀,“娘娘去年歲末不是派人去丈田、登記人口了嗎?說要重新分配土地,百姓有了地,怎麼會吃不上飯呢。”
“說來還是我太天真了,前朝雖然進行過土地改革,但太短暫、不徹底,土地還是掌握在王侯世家手裏,是私田。想要再收歸土地重新分配,如今還是不行。”陸娍捏著自己的眉心,“剛放出要分田的風聲,就個個叫嚷著年前雪災損失嚴重,拖到現在還不開始春耕。”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周綰綰輕聲道。
“說是這麼說,但建國沒幾年,如何比得過這些根深蒂固的諸侯世家?土地均分之事,時機未到,隻能擱置。”
“他們也太囂張了!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就任由他們魚肉鄉裏?”周綰綰扶著陸娍到銅鏡旁替她拆卸著珠環。
“他們要囂張些還好,我們也能直接發落了。都是老狐狸,讓人抓不到錯處。說到底,還是我們根基不穩,再等等吧。”
周綰綰看見陸娍的白發,有些心疼。她跟著陸娍快二十年了,這些年陸娍吃了多少苦她都知道,陸娍心裏渴望的太平盛世她更是清楚,可如今明明已經登上高位,胸中之誌仍不能實現,多方掣肘,當真是憋屈。
“娘娘……您何苦呢?日日殫精竭慮,也沒人體諒您,就連皇上也防著您!”
“行了,又不是一兩日了,怎麼今日倒抱怨起來了。”陸娍隻著中衣坐在床上,好笑地看著周綰綰,倒是鮮少見周綰綰這麼激動。
“沒什麼,奴婢失言了,娘娘早些休息吧。”周綰綰上前要服侍陸娍躺下,卻被陸娍製止了。
陸娍笑著問她:“怎麼,今日去玉藻宮,被齊夫人的舒坦日子刺激到了?”
“娘娘!”周綰綰對上陸娍笑盈盈地眸子,沒由來有種被戳破的窘迫,“好吧,娘娘明鑒,奴婢確實有點介意。齊夫人……萬事不愁,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人各有誌,齊家既然養出她這個性子,自然也有為她兜底的能力,你又操什麼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