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牙師見眾人都欲帶馬隨左穀蠡王和鬱成王往南麵石塚處奔去,猶豫一下,勒了馬,對宜嘉道:“讓鬱成爺爺去對付他們,母親,我去調兵。”轉頭就走。宜嘉一楞,高呼一聲:“知牙師!”那馬已經去的遠了。宜嘉大急,回頭望望眾人的背影,遲疑一下,拍馬去追知牙師。
左穀蠡王已經在石塚前駐馬——塚裏葬的正是莫休。十數年過去,塚上早已草深木長。風聲過耳,滿目瑟瑟。
鬱成王近到塚前,翻身下馬,默默望住石塚,神色忽然淒然。
左穀蠡王斜目望他片刻,哼了一聲,忽然一聲大吼:“帶上來!”
石塚後忽然有人影現身,正是折蘭王的手下,連推帶搡,揪出一個五花大綁的人來。那人尤在掙紮,被折蘭手下一腳踹去,踉蹌一下,正摔到糜胥馬前。糜胥探頭一望,忽然驚呼:“啊!這是,這不是……”
那人掙紮著抬起頭,頭發散亂,一臉血汙。馮汀蓼大驚:“辛將軍!”
辛翱望了馮汀蓼一眼,滿麵羞愧,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目光一轉,忽然看到塚前聞聲轉過頭來的鬱成王,瞬時呆住。
四目相對,天地間一時暗啞。遠處似有隱隱的雷聲,滾滾而來。風刮過塚上的樹木,殘枝枯葉紛紛打落在人臉上。而塚前佇立的人一動不動,仿佛石化。
辛翱終於喃喃出聲:“魏,魏將軍……”
這聲音不大,卻如一聲炸雷在耳邊驚響——三十年前的浚稽山上,滿麵血汙的親兵望著滾滾而來的匈奴騎兵,啞了嗓子:“魏將軍……”
那個血染的黃昏或許已成為夢中驚悸的底色,雖不願回首,卻無法淡忘。隻是,當年的少年將軍鬢都霜染,當年的士卒親隨已披將袍,縱敢說人事滄桑都閱盡,又何曾能想到過,竟會有如此不堪的重逢。
左穀蠡王下馬,走到兩人麵前:“怎麼?難道還是舊相識?”
折蘭王安坐馬上,瞟了馮汀蓼一眼:“夫人其實猜的不錯,倒是真有漢軍從東邊進我大漠,可惜,”他嘿嘿一笑:“不堪一擊。”手一指辛翱:“這是剛剛抓住的漢軍將領,還沒有來得及處置。鬱成王爺,你代勞了吧!”
鬱成王麵色鐵青,一言不發。左穀蠡王望著石塚,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鬱成王,你今天若能在老單於墓前,親手殺了這個漢軍將領——從此後我信你別無二心。”
天上沉雲蔽日,隱約的雷聲越來越大。左穀蠡王霍然拔出刀來,往鬱成王麵前一擲:“動手吧。”
鬱成王一動不動。折蘭王一邊笑道:“怎麼?殺個被俘的漢將,鬱成王爺就如此為難?這還怎麼指望王爺帶兵上陣,和漢軍對敵呢?”
左穀蠡王放聲大笑:“老單於啊!莫休!你可真是瞎了眼睛——養了毒蛇放進家裏,害的都是自己人。”一指鬱成王:“為了一個漢來的女人,他生生斷送了你兒子的命!如今還想裏外勾結,接應漢軍滅我匈奴——你看看你,都信得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