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1 / 2)

狂風吹暗斜陽,一泓碧血漸漸湮成土色,終於無跡。哨望的騎兵回馬坡上:“將軍,匈奴人馬在河邊聚集,看樣子是要渡河去。”

魏林拔劍立起,血色殘陽燃紅雙目,一身都是淩厲寒氣:“追!”

落霞映入水中,滿河奔流的都是血紅。左穀蠡王聽到遙遙而來的鐵蹄聲,臉色一變,對糜胥道:“焉支王庭有漢軍主力,戰事吃緊,再遲延下去,誤了戰機,單於必然遷怒。我的人馬已經開始過河了,這邊的追兵,就請右穀蠡王料理一下如何?”

一邊的折蘭王:“右穀蠡王既然那麼信得過那個漢人閼氏,那麼索性你就在這裏等著彙集左賢王部落的人馬,一起擋住這些漢軍吧。”他冷笑一聲:“她的人馬要是一直不來……看你最後如何向單於交代!”

出乎意外,糜胥居然並不回聲,隻是死死盯住那片滾滾煙塵中越馳越近的大旗,目光漸漸陰沉。逆風而揚的旗幟上草繡的漢隸他雖不認識,但那形製輪廓卻驀然勾起了三十年前的血色回憶。漠上的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時移勢易,人事變換幾許。數十年的歲月裏,他親身見證了漢匈罷兵,締盟和親,咬牙隱忍了仇人的女兒成了漠上最尊貴的閼氏,默許了兒子堅持要娶漢女的決心——那也隻不過是因為,在他心底,一直以為女人從來隻是男人的附庸,嫁來的女子再顯赫,其實也隻不過是眾多的戰利品中的一種。眼看著兩國刀兵漸罷,鑄劍為犁,莫休身前故後,匈奴諸王間的明爭暗鬥使他的精力更多地集中在如何保存自己實力的鬥爭中來。然而,當年桀驁的王爺雖然已漸被歲月磨去不少戾氣,心中塵封的血怨卻從不曾被徹底忘記。此日此時,那旗幟上一點鮮紅忽然點起了腦海中血的過往——驕傲的昆侖神的子孫,又豈能容忍外來的蒼狼來踐踏草原雄鷹的領地和尊嚴——他全然不睬折蘭王的冷嘲熱諷,長刀出鞘,傲然一揮:“本王部下人馬,隨我迎敵!”

匈奴人擅遠射,但匆匆布成的箭陣卻擋不住漢軍此時一往無前的決勇。當前一馬飛馳,手中劍吼西風,將迎麵而來的飛羽紛紛斬落馬下。身後鐵騎滔滔,呐喊著,緊緊追隨著他們雙目赤紅的將軍,風馳電掣,破陣而來。

刀戈與刀戈相撞,拚的是意念和血氣。呐喊和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天地間血腥一片,隻有夕陽無動於衷,冷冷地注視著這人間修羅場。

糜胥剛剛放下弓箭,一匹馬已衝到麵前,長劍疾刺,直襲他胸前。

糜胥依稀覺得此人有幾分麵熟,但那人一身的淩厲和狠決容不得他多想,忙挺刀相格。刀劍一撞,糜胥坐下馬向後退了兩步。身邊親隨左右掩上來,雙雙架住魏林的長劍。魏林冷哼一聲,橫掃豎刺,瞬間將那兩人跳落馬下。一縱馬,緊緊盯上糜胥,揮劍猛劈。那劍極重,糜胥躲架不住,生生被震下馬來。魏林橫劍馬上,冷笑一聲:“捆了!”

西北角一匹青馬,拚命欲往這邊衝,卻被數名漢騎緊緊圍住,隔了數丈遠,隻是衝不過來。曼殊眼睜睜看著糜胥被漢軍五花大綁,縛在馬上,心中急怒,橫刀亂砍,震退了左右兩匹漢騎。然而正前一玄甲漢騎仗戈馬前,眼見他來勢凶猛,狀如拚命,卻是毫不退讓。看看擋不住曼殊的刀,不假思索,舉戈直刺,竟是要同歸於盡的架勢。

左右各有己方的馬衝上來,交叉格住雙方刀戈。四匹馬分別後退兩步,再兜轉回來時,麵前赫然已換了對手。

刀劍相撞,迸出幽暗的火花。四目相對,雙雙都是一怔:“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