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俺不做給你們這些王八羔子吃了,俺要回家,你們每天天明玩到天黑,一屁股睡到太陽出來,吃了玩,玩了吃,有空侍候你們這些小舅子熊呢!”
聽出來老公一臉諂媚:“侍候誰呢,嘿嘿,又不是外人,還不是你孫子!”
“你怎麼知道是孫子?”
“嘿,掐指一算算出來的。嗯,你怎麼知道不是孫子?”
“真是孫子,人家醫生就說了。”
“在這兒,就是雙胞胎孫子人家也不說,比縣城醫院嚴多了,您得入鄉隨俗!”
“隨俗個屁!奶奶的,俺想回老家,就不想看臉色侍候了!”
“看誰臉色了?你再給我看嘛。再說,你侍候我大嫂,整天做飯什麼的,該何琳了,你不管了,不是有意見嗎?再說,在這裏做飯,什麼都有,洗衣服有洗衣機,做飯有燃氣,不用下地幹活還有電視看,怎麼也比老家強吧!”
婆婆:“強是強,俺就是看不慣你們有一個花倆,還毛驢站著拉屎不挪窩——死懶死懶的!”
“娘啊,這體檢費是少不了的,省不下來!體檢合格了,要辦準生證呢!”
婆婆的聲音突然緩和,“兒啊,辦了準生證,明年能有機會把大龍的戶口一起上了多好!”
老公為難的聲音:“娘啊,這話別再讓何琳聽到,她非翻臉不可!”
“不用翻呀,又不占用她的名額。俺想了好一陣子了……”
何琳側耳傾聽聽不清楚了,急了,跳下床赤著腳跑到樓梯口。這一段已過去了,那娘倆在說早市上的菠菜一斤又長一毛錢。何琳納悶,這老妖又算計什麼了?又不占用她的名額又要把大龍的戶口安上,想的什麼轍?好像傳誌保留了意見呀!
一會兒,那娘倆把早飯端到客廳要開吃了。粥和饅頭片,照例,傳誌主吃,老太太陪吃,一邊陪一邊念叨著,什麼兒大不由娘,不聽話,和娘不一條心了。不是真的抱怨,就是叨叨,叨叨觀音菩薩沒了,沒長翅膀它能飛?
她兒子息事寧人地說:“我給扔了,非在家裏供什麼神!”
“你扔了做啥?敗家子。”
兒子扔的沒事。老太太繼續叨叨,叨叨大兒媳繡花,有了兒子腰硬了臉就變,連大兒子也管不住了;叨叨大閨女命瞎,命裏虧,找了那麼一個不成體統不成器的東西;叨叨二兒子心高命薄,混到現在也當不了媳婦的家,享福也就一個人,讓娘得不了濟;叨叨小兒子沒眼光,挑媳婦也不會……
傳誌隻是聽,沒異議。當叨叨到小女兒的醜事時,他當場就翻起了大白眼珠子頂撞了。在這個問題上,前兩天晚上何琳的枕頭風吹得太係統太難以推翻了。
婆婆當場發飆:“你這是說的啥話?你還能當了你娘的家?!”
“事已到此,你還想怎樣?你這不是火上澆油嗎?你怎麼不為她的處境想一想?這些年你管過她問過她嗎?現在著急了!”傳誌拂袖上班去了。
婆婆把盤盤碗碗收拾得叮當響。何琳權當沒聽見,過了一會兒,哼著歌兒下來盛白粥了,在客廳裏津津有味就著粥吃鹹菜,那個香啊!
這一段時間婆婆開始避她鋒芒,主動或被動不與她一般見識,一是媳婦懷孕了,有點恃寵而驕;二是媳婦覺醒,有意識地打擊婆婆的話語權而行使自己一家之女主人的權力。這與以前恰恰顛倒了過來。以前婆婆試著在兒子家找到自己支配和話語權的邊界,媳婦退讓,在中間的兒子也答應給媳婦額外補償。現在媳婦不樂意了,像拔河比賽繩子中間綁著的手帕,勢頭又要向相反的方向移動了。婆婆由於在人家屋簷下,暫時忍受,等著兒子回來哭訴,要補償。
但今天,婆婆終於忍不住了,站在她後麵,“你讓他去廣州的?”
何琳頭也不回,“傳誌是成人了,他願意去哪兒別人能‘讓’得了嗎?”
“他咋突然想去廣州了?”
“他願意去唄!”
“不可能!”老太太很篤定,“自己的兒啥心眼脾氣咱摸不清?大昨天還沒這想頭,突然今天就說要去,你給他灌了些啥黃湯?”
“我給他灌:那是你妹妹,她曾經在你困難時幫你付過學費,現在她有困難了,你不應該袖手旁觀,做人要有良心!”
老太太勃然大怒,涉及她自己籃中的菜了,張揚起來,“這是俺們自己家的事,不用你管!你也別在裏麵瞎操操,本來就是一團亂麻,操操了更瞎了!”
何琳冷笑一聲,“我沒管別人,隻管了我老公。管別人還真沒那份閑心。”
“那是俺兒子!俺自己的家事,不能聽你的。”
“在我家裏,先是我老公,然後才能是你兒子!在你家裏,那是你兒子,我還真不與你爭。”
老太太跳腳了,“俺拉把大了二十多年的兒子聽你的?你才是俺家裏的二媳婦,不跟你一般見識,你還真趟著渾水試著來了!”
何琳哈哈大笑,沒有了老公的掣肘和羈絆,與這老太太吵架繞圈真下飯。
“你放心,你拉把大的兒子也得聽我的,你拉把大他你還能陪他一輩子嗎?從他結婚那一天起,你的使命就完成了,歇歇,到一邊去,該讓位了,也別不服老不服輸,您當媳婦時,公公活著時,您也不整天與您婆婆吵架嗎?此一時彼一時,做人就怕做到好了傷疤忘了疼!”
老太太愣了一下,牙齒尖厲起來,“你這個作惡的王八妮子說的啥話?說俺婆婆,你咋知道俺沒侍候那個老不死的!”
何琳一點也不怕她,冷笑,“這麼多年怎麼沒見你照顧她?你怎麼不給你兒媳婦們做個榜樣呢?你先回去照顧你瞎眼的婆婆啊!”
老太太氣得哆嗦,就咬著一句:“你這個作惡的王八妮子怎麼知道俺沒侍候她的?”
何琳沒出賣大嫂,“你兒子說的呀!你兒子說你嫌棄那不是你親婆婆,沒必要照顧她!”
老太太有點傻眼,“傳誌說的?俺不信!你這個瞎×亂編排!”
何琳恨得牙齒癢癢,“老恐怖分子,你三個兒子都說了!”
“說也是你蠱惑的!”
“我蠱惑怎麼了?人在做天在看,我們也在看,有樣學樣,學不像都對不起您!”
把個老太太氣的,一蹦三尺高,不由自主脫了鞋子,拿在手裏,“你這個有人生無人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