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琳看了看舉起的鞋底,還真愣了一下,“你又打我啊?別忘了你第一個孫子就是因為你流產的,這個孫子再沒了,你信不信你兒子會吃了你!而且我一定會把你送進大牢!請你不要低估我的決心和能量!你想讓你兒子家破人亡你就動手吧!”
老太太還真沒在氣頭上下手,鞋底重重地拍在沙發的扶手上,放聲大哭啊,很高的分貝:“何琳啊,人在做天在看啊!”
何琳不理她。
“何琳,你生了兒子會有報應啊!”
“哈哈,放心吧,我生閨女!”
“你也就是個閨女命!”
“閨女命?大家不都是閨女命嗎?閨女不好,你怎麼沒托生成男人啊!”
老太太背後手指一晃一晃指著媳婦,“生了閨女,俺兒子就休了你!”
何琳回頭嘻嘻笑,“就你兒子一個月掙的,隻夠他自己吃的,還想休我?你指望他什麼啊?你也就命好碰上了我,換成別人,你都沒有資格坐在這個家裏說話!”
當了近三年的媳婦,早不肝火上升了,與其自己氣得要死,不如轉轉方向,把老太太氣死。
果然老太太氣得幹嚎了一嗓子,瞪起眼睛,“這話你敢守著俺兒子說不?”
何琳心一凜,“好,你打電話吧!”
老太太一骨碌爬起來就去撥電話。何琳開始飛快地盤算,要不要再來一場大家共同撕破臉皮的?反正事已到此了,也想到了最壞的打算,還想到了傳誌曾經打的欠條五十萬,很惱怒自己把欠條丟了,好好一把牌搞到自己沒理,恨不得現在掐死自己!不過可以用錄音詐他,詐他承認,反正與他媽吵上了,這一架很重要,影響著以後關係的長遠走向;如果這次突然沉默或表現出某種方式的示弱,以後也不用在這個家裏混了,自己找個魚塘跳進去喂魚去吧!因此她緊張地盯著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知怎麼搞的,電話老是撥不通,撥了三次,罵罵咧咧的幹脆放棄了,又坐在地上捋著小腿到膝蓋到大腿哭、吆喝她。
何琳心中竊喜,這次博弈,自己贏了,老太太沒敢把戰線擴大到他兒子身上。
老太太戰略上處於下風,但要在戰術上補過來,坐在地板上一把鼻涕淚兩行地咒媳婦,要在語言上出一口惡氣似的,“毒!毒!毒!何琳,老天報應啊!”
何琳原本不打算理她了,站起來要上樓了,又回過頭,“我能毒過你嗎?娶兩個媳婦就被兩個媳婦恨。放心吧,我會比你長壽的!”
“哼,被兩個媳婦恨,挑撥離間挑吧你乖乖!俺大兒媳婦哪一樣都比你強!俺兒娶你也是瞎了眼!”
何琳也不示弱,“你兒瞎了眼,可你瞎了心!有一點好心眼嗎你?”
“瞧你小樣的瘦眉削骨、窄頭尖臉、二寸寬倒黴小腮幫——”老太太手指點著何琳,用特有不屑的語氣惡心挖苦,“麵相上薄!你自己的孩子也孝順不了你!指不上!”
“哈,我可沒指望我的孩子會給我養老,我也沒指望將來到他的小家裏當攪屎棍。”何琳雖也氣,但並不上當,就是不氣急敗壞急火攻心,而是倍有耐心地學著婆婆的樣子也竭盡挖苦之能事,“哪像您臉大臉寬賽飛機場,臉厚似城牆拐彎,掠奪了這個姑娘,搶劫那個媳婦,就你兒子一個個倒黴鬼樣,哪個媳婦願意甩你?還不是你死皮賴臉找上門!”
“何琳,你吃俺兒喝俺兒的,還這麼有種!”
“吃你兒喝你兒是看得起你兒!看不起他早把他踹一邊了。”
“何琳,你可沒給你爹媽積德!”
“您放心,我爹媽這樣的一等一好人都比你長壽!”
“何琳,你小心報應你下一代身上!”
何琳冷冷地瞅了她一眼,“那也是你兒子福薄沒那命,祖墳上既沒冒青煙也沒長青蒿!”
“何琳,你這個遭天打雷劈的,咒俺兒——”
“我還咒你這個老不死的老妖怪,有多遠你給我死多遠!別讓我看見你,趕緊滾出我的家!”
老太太氣瘋了,“行,乖乖,俺就這一句:這輩子俺再進你這個門你得給俺磕頭跪門!”然後老太太也不哭了,找到鞋子穿上,甩門走了。
何琳氣瘋了,拿上鑰匙,也甩門走了,回娘家了。如果老太太玩失蹤,她也玩失蹤;如果老太太死在外麵了,她也不回來了。想讓別人承擔後果,休想!
這次沒有第三人佐證的爭吵謾罵,算惱到心窩子裏去了。但老太太沒玩失蹤,而是跑到火車站買了一張票,找了一個便宜的公用電話打給兒子。一聽到兒子的聲音,老太太張開嘴巴放聲大哭啊!
傳誌嚇壞了,“怎麼了這是?有話說話啊,你哭什麼呀真是!”
於是老太太也顧不得電話後麵攤主半張著嘴一眨不眨驚訝的眼神了,一把鼻涕淚兩行,對二兒媳婦進行了長達十分鍾的連續控訴,有些句子長得都不用標點符號,像“我還咒你這個老不死的妖怪有多遠死多遠趕緊滾出我的家不走把你打出去!”“那是你兒子福薄沒那命祖墳上沒冒青煙也沒長青蒿”等等,都基本上原話複述。
老太太口才了得,居然在十分鍾內把吵架的起因、經過、高潮、結果原原本本滴水不漏地轉述給兒子,最後總結:“兒啊,就這樣你娘被你媳婦攆出來了。誰叫你娘沒用、沒錢、被媳婦瞧不起呢!乖乖,以後別想你娘了,你娘老了,是累贅,就當你娘死了吧,死在外麵大家眼不見清靜,省心也省糧食了!”放下電話就往外走。
走了好遠了,電話攤主才回過神來,快步追出去,拖住了老太太要電話費。
老太太恍然青著臉掏錢,找回了零,倔強而決然的身影就消失在北京站的人流裏了。
傳誌反打那個公用電話,問清了位置,急忙請了假以最快速度趕到北京站,每個候車廳挨著找,找了半天,不見老娘的影子。老娘大字不識一筐,往哪去了呢?別急急巴巴上車去了東北或大西北寧夏山西哪個山溝溝裏,這年頭人多,又那麼亂,走丟一個人還不跟玩似的!找到北京站廣播台,也廣播了,根本沒用。心急火燎的傳誌給何琳打電話。先打到家裏,沒人接;再打手機,通了,麵對裏麵的沉默,他一頓劈頭蓋臉:“你他媽把我媽趕哪裏去了?有你這樣半吊子的悍婦嗎?我告訴你我媽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弄死你!不想過了就他媽趕緊離!”
裏麵砰然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