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青年見狀,趕忙求爺爺告奶奶討饒:“爺會錯意了,冤枉小人,小人不是說奇事沒了,是諸老四沒了!從此就再也沒有人見過諸老四。當時朝廷也曾下旨差人遍尋數月,也是沒有絲毫音訊。隻知,從此諸家就受諸老四政敵下了狠手,連那懷胎兩年才生下來的諸家小少爺也沒能逃過一劫。”
“一派胡言!十五歲進士出身,十八歲員外郎,即使算不上朝堂大員,也是能參與我朝要事了。放眼百年,也不過一掌之數,這等天才神童怎可能說沒了就沒了!”客商同桌上那精明漢子冷喝出聲。
“爺,小人句句屬實,絕無胡謅半分,諸老四真就從人間蒸發了,也可能中了見不得人的手段,誰知道呢,反正就是再沒出現過了。相傳消失的那一夜,諸家院內好似有怪異之聲和通天幽光傳出,之後諸家上下所有人都找不到諸老四了,諸家也就沒落了。對了!那一年正是我朝與敵朝大戰,死了不知多少人,都說戰死的連個骨頭渣子都不剩,那一年哪一日怪事不多!諸老四消失的事與之相比,根本算不上太大事!我縣內知曉之人雖說不多,但也不算少,略一打聽打聽就知。”黝黑青年急得麵色通紅,鼓著腮幫子替自己慷慨辯解,像是受到了極大侮辱。
“怪聲?幽光?白骨?莫非!”
客商與精明漢子聽了,同時詫異出聲,彼此對視一眼後,盡皆急忙起身而去,像是同時想到了什麼事,一刻也不敢在茶肆多久留。
卻說,就在黝黑青年慷慨激昂出聲替自己辯解之時,遠在萬裏之外的一處山神廟中,有一個小乞丐正獨自坐於廟內大哭。哭得是傷心欲絕,好似丟了什麼心愛的東西,又好似有什麼親人才死。小乞丐麵容雖髒兮兮的但難隱稚嫩,體格孱弱,五六歲模樣,腰間掛著一枚巴掌大的號角。倘若能細看之下,必能見到號角之上刻著二字—樂億。不過此時這枚號角通體油汙,已經看不大清上麵的字了,可謂與髒兮兮的小乞丐身段極為相配,頗有些相得益彰之感。驟然,一陣冷風吹過,原本空曠無人的山神廟更顯清冷了。小乞丐感受到森涼陰冷之氣後,一時沒了哭聲,方起身想要尋一處角落蜷縮取暖,一扭頭便又看到了青麵獠牙的殘破無首山神像,頓時嚇得大叫,又哭了起來,哭得更加淒慘了。
黃昏時分,小乞丐昏昏沉沉從廟中角落醒來後,見廟內依舊還是隻有自己,並無其他半個熟悉身影,心中恐懼之意愈加濃厚蔓延,於是嚇得跑到了廟外,呼喊出聲:“爺爺~爺爺~你在哪?你不要億兒了嗎?”
“爺爺~爺爺~”
“爺爺~”
小乞丐一麵喊一麵哭一麵四下裏亂走,隻覺這一刻在天地間徹底沒了依靠,不過依舊沒敢離開山神廟太遠。此間山神廟位處半山腰,夕陽西下黃昏時分,鳥雀歸巢蟲鳴蛙叫,山神廟也披上了一層暗金光暈,說不出得簷金天嬌。本是人間一大好景色,可在小乞丐幼小的心靈之中,無疑是一場人間噩夢,說不出得恐怖陰森。小乞丐哭得更加厲害了,他舉目四望苦力遍尋許久,還是不能看到爺爺的身影。霎時間,他覺得心中痛得更厲害了,連哭都沒了聲音。這是心碎之感,可他一個五六歲的小娃哪能知道什麼叫心碎,隻知道這種感覺實在讓他痛得難以支撐,難以承受,呼吸都困難了起來。直到多年以後,小乞丐樂億方知曉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叫做什麼,簡直刻骨銘心,從在山神廟走出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烙印在了他骨子裏,從未散去。從那時他就告訴自己,當這種感覺再次出現時,他隻願深深埋在骨子裏,不會讓他們再次跑出來,更不會再讓任何人看到。
終於,小乞丐不願再等,也不敢獨自一人麵對即將到來的深夜。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下山去找爺爺!心中隻有一定要找到爺爺的念頭在回蕩著。於是,小乞丐沒有遵從一直以來爺爺再三囑咐的“夜裏千萬別亂跑,有野獸,會吃人”等語,邁出了遠去山神廟的第一步。這一步,不知去向何方,更不知要從哪裏找起。
山路崎嶇難行,小乞丐本就常受挨餓之苦,體格甚是孱弱,因此黃昏中的他視線極為受阻。走著走著,小乞丐隻覺身後好似有什麼人在跟著自己,他心中害怕極了,於是開始跑了起來,憑著直覺沿著下山的路子飛奔。原本半個時辰就能走完的下山路,在此時孤苦無依的小乞丐心中隻覺無比漫長,好似沒有個盡頭,身後也好似有一張幽森巨口在緊追著不放。這無疑又在他五六歲的幼小心靈中,留下了又一場多年重複不絕的噩夢。突然,小乞丐踉蹌不穩的小腳一個不小心,踩到了一個小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