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了幾天,寧可越來越覺得這裏有家的味道,也開始逐漸又一次習慣起來在這裏的生活。
由於國內的法律在美國不能用,所以寧可不能繼續做律師,好在連續好幾年都有給家裏寄很多錢,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所有的錢母親都幫她存著,所以在這裏即使不用工作,也過得算是很寬裕。
就這麼過了好幾個月,久到寧可似乎相信自己以後將永遠活在這個國度的時候,蘇哲卻發來了結婚請帖。
所有被掩埋的情緒都在看到那張請帖的時候油然而生,寧可決心不以別的為目的,單純地回去祝福一下蘇哲和鄭盈。
時過境遷,沒有人會往後看。
寧可再一次回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隻有滿滿的懷念。
為了怕自己到時候會舍不得,所以寧可這次在來之前就已經訂好了回去的機票。
繁華的馬路還是給人感覺那麼熟稔,寧可熟門熟路地開到海欣律所,進去的時候直接敲了蘇哲辦公室的門。
看到眼前是個帶著墨鏡的女人,蘇哲一下子沒認出來,眼神中透著一些猜疑。
“師兄,好久不見啊。”
寧可拖下墨鏡的時候蘇哲才一下子認出來,馬上高興地招呼道:“你怎麼來了,我婚禮是明天啊。”
見他那麼好客,寧可才放下那顆怕這麼久沒見感情被生疏的心,“明天你哪有時間來招呼我啊,我今天隻是想經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在,明天就要結婚了今天還在這裏努力工作?”
蘇哲歎了口氣,“什麼辦法呢,師傅和你都不在了,這整個律所的大梁都要我一個人挑起,蜜月估計也沒時間度,鄭盈都不開心了好幾回了。”
寧可笑了笑,稍稍環顧了一下周圍。蘇哲現在所在的是以前陸海欣的辦公室,辦公室所有的格局都還像師傅在的時候一樣沒有變過,其實這裏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過。
一下子感覺那幾個月的時光似乎也沒有想象得那麼長,這裏並沒有像想象的那樣變成自己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對了,你的辦公室一直留著,什麼時候回來繼續和我一起奮鬥啊?”
聽到蘇哲的這番話,讓寧可一下子有些恍惚。
回來,似乎是她沒有想過的事情。
蘇哲見到她臉上的猶豫,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沉默了一段時間又問道:“你最近怎麼樣?”
寧可搖搖頭,“沒怎麼樣,沒你瀟灑啊。”
蘇哲哈哈大笑起來,“我哪有瀟灑,我馬上就要變成養家的苦男人了。”
寧可看著他,覺得他此刻應該是真的很幸福。
這種幸福,不會讓人嫉妒,但是會讓人向往。
很想問自己不在的時候這裏發生了些什麼,改變了些什麼,也很想知道那些過去活在他生命中的人是不是還安好。
隻是一直沒有勇氣開口。
還是這樣,事到如今還是放不下那除了她沒人會在乎的自尊心。
“沒有聯係過顧律麼?”蘇哲像是寧可肚子裏的蛔蟲一樣,叫出了她腦子裏所想的人的名字。
寧可立刻紅起臉,“回去後沒有聯係過。”
“我也和他沒有聯係過,隻知道他後來就沒做律師,銷聲匿跡了。”其實蘇哲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要提到那個人的名字。
寧可的臉上露出明顯的失落,嘴角微微收斂,“沒關係,也沒想過要再聯係他了,有時候緣分到了盡頭難續。”
蘇哲也隻得無奈同意他的觀點。
之後有電話打進來,蘇哲不得不忙起來,沒空招呼寧可了,她和蘇哲稍稍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在城市裏漫無目的地瞎逛,想去每一個自己曾經熟悉的地方。
不知不覺來到了孤兒院,似乎這裏的改變比她意料之外的要多,新造完成的一幢樓上麵刻著金燦燦的永恒二字,刺得寧可睜不開眼。
門房間的阿姨看到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喲,寧小姐,你可是好久好久不來了啊。”
寧可失笑,不知道怎麼解釋。
“你男朋友也很久沒來了,自從改了這幢樓的名字後,還以為你們出國定居什麼了的呢。”中年婦女旺盛的好奇心在這裏爆發。
“改名字?”寧可不解。
“是啊,這幢他贈的樓,以前可不叫永恒樓啊。”
這幢樓是他贈的?
寧可皺起眉頭,為什麼之前一點不知道這件事。
看到了她的這番表情,門房間阿姨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拍了拍自己的臉說:“喔唷,難道你不知道,他是要給你驚喜?”
寧可望著著她,等待著她之後準備說的話。
“那個顧先生可大方了,之前一直來給孩子們送食物和用品,然後還贈了這幢樓,一開始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過來改了個名字,我還以為有特殊的意思呢,永恒樓永恒樓,顧名思義是想你們兩個的感情長長久久咯。”說完又一個勁地笑起來。
寧可覺得這個訊息得知得太突然,讓她一下子沒辦法消化。
“不過我聽小道消息說啊,是顧先生生病了,好像還挺嚴重的。”門房間的阿姨說完又立刻捂住嘴,“瞧我這張嘴,你就當沒聽過沒聽到啊。”
“生病?”寧可的情緒立刻激動起來,“什麼病?嚴重麼?”
不管她再怎麼問,門房間的阿姨隻是一個勁的搖頭。
寧可的腦子一下子徹底空白,想起就連蘇哲這麼消息精通的人都沒有半點關於顧律的消息,腦海裏一些不好的畫麵突然蜂擁而至,她想找到顧律,想現在就找到顧律。
寧可去了很多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高老師已經退休離開了學校,曾經的錦天律所也今非昔比,前台換了新人不再認識她,根本不讓她進去也不告訴她任何情報。
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個空,就連他現在在不在這個城市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寧可想找到他,恨不得現在就找到他。
寧可突然發現自己也曾這麼自私的失蹤過,而比起顧律的行為,自己則更是過分得多。
當初說想兩個人再也沒有關係的人明明是自己,想逃離開那個世界的人明明也就是自己,對方沒有給出任何承諾,哪怕就這麼永遠消失,也是理所當然的。
寧可無力地垂著頭,眼淚不爭氣地拚命往下落。
“顧律,你在哪裏……”
寧可對著天空,說著最絕望的對白。
不知不覺夜已深,寧可沒有地方去,沒有再去酒店的力氣,卻發現自己就在曾經住著的地方附近,匆忙地翻遍了全身上下,意外地發現錢包裏有一把備用的以前屋子的鑰匙。
記得那時候房子是租的,也忘記了確切的到期期限,走得太急,都沒有來得及和房東確認,想以試一試的心態去看看那個屋子現在有沒有人。
一路上都有些緊張,雖然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但那些沒有百分百信心的事總會讓寧可沒有安全感。
站在門口,寧可悄悄地貼著門聽了聽裏麵有沒有聲音,確定了沒有任何動靜後,寧可小心翼翼地拿出鑰匙插了進去,轉了轉,門竟然開了。
這倒是讓寧可覺得很意外,打開門瞬間的燦爛笑容,在看到屋內亮著的燈光的時候僵硬。
一切的格局都沒有變,隻是屋子裏有著她不熟悉的味道和不合時宜的光線,寧可的第一反應是這裏已經有新的人搬進來,隻可能是因為懶或其他原因沒有換鑰匙,而她現在完全就是私闖民宅。
打開門後絲毫不敢動彈,卻發現不遠處有個人站了起來,背對著她,用像慢鏡頭一樣的動作轉身。
目光對視的時候,好像所有都顯得無能為力。
這是一場不需要言語就能被感動的久別重逢。
雙方的臉上雖然都沒有太大的波動,但卻能感受到彼此心跳的同樣頻率。
寧可感覺自己要忍不住眼淚,強抿著嘴唇,憋著氣不敢發聲音。
顧律也被這意料之外的重逢搞得不知所措。
好像是被按了暫停的電影畫麵,之後的情節雖然吊足了觀眾的胃口,但無論如何都不想快進這一瞬間。
“顧律?”像是怕看到了錯覺,寧可開口確認了一下。
顧律沒有回應她。
“顧律……”寧可的聲音拉長,往前走了幾步。
顧律低下頭,不知道看向何處。
或許這個時候,什麼樣的對白都會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我回來了。”寧可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說,她隻是覺得隻有這四個字,才是最符合此時意境的詞語。
“還會走麼?”顧律隻是做出了這樣的回應。
寧可對不上話,沉默在那裏。
“你走了有多久?好幾個月了吧,你走的時候我每天都在想你應該會回來吧,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吧,畢竟我什麼都沒說錯,你應該很快會原諒我的,沒想到這一等又是這麼多個月。我一直怕,怕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現在你真的回來,我竟然會更怕,怕你還會再走,我到底還有多久要等,我到底等得到結果麼?”
“顧律,我……”
“你不用再說什麼了,這次是我走,下個月我就飛瑞士,可能不會再回來了。”顧律說著這些話時的樣子像在法庭上那樣冷酷決絕。
寧可直到現在才意識到,正是因為一直以來自己都相信顧律會等著她,會沒有期限地等著她,才讓她有這麼多的勇氣去逃避去消失。可是現在即將離開的是另外一個人,才發現自己根本受不了這種分離。
她走是她知道她自己會回來,並且她回來的時候他還在。
寧可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多麼自私,又是多麼多麼後悔。
就像顧律所說的,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一直以來都是他在遷就任性的自己。
不該原諒的人本就是她。
“對不起。”寧可無話可說,“我沒有留你下來的資格。”
顧律看著她低下去的臉,蹙起眉頭,“你有。”
寧可眼裏噙著淚,抬起頭看他。
“如果你再也不走。”
——如果我再也不走。
“拜托你不要再走。”
——拜托我不要再走。
寧可隻是在心裏重複著他的話,沒有意識到他已經走到自己麵前抱緊了自己。
“要走,也一定要回來,我一個人等得很累。”顧律用手抱著她的後腦勺。
“不走了。”寧可緊緊閉著眼睛,有透明色溫熱的液體不斷滑下,“不會再走了。”
顧律像是放下了心,就連肩膀的線條也一下子鬆弛了許多。
兩個人從相識到現在經曆了這麼多,終於可以放下一切負擔坦然麵對感情。
想起當初的第一次遇見,略顯青澀的兩人隻互相微微一笑,卻無法得知那樣的微笑後麵將會引出這麼多的牽絆。
經過時間的洗禮,經曆了這麼多的兩個人終於可以一起攜手麵對今後的歲月。
從今以後不會再有離別,是兩人對對方最好的承諾。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