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他百無聊賴地又要添茶,我眼皮子跳了跳。
終於忍不住道:“酒案要滿了。”
四月把涼茶倒在端呈酒壺酒杯的木案上,畢竟他不可能一趟又一趟地出殿門倒水。
聽到我的話,四月這才回神,他沉默片刻,語氣有點像看兒子不成才的老父親,“太淺了,不禁倒。”
我:……
我恍惚想起往日裏被他精力充沛支配的恐懼,輕描淡寫地轉移他的注意力,“不知道六月現下如何。”
四月果不其然被帶偏,不再琢磨接下來用什麼容器倒涼茶水,開始擔心六月。
我麵無表情地繼續走神。
琢磨了一會兒四月覺得不行,他道:“爺,我想去——”
這一瞬間我好像聽到了天籟。
於是我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說,溫和道:“去吧,我也不放心六月。”
四月點點頭,支起身子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又轉過來拿走了酒案連同茶碗茶壺。
“正好給您換新的,都不熱了。”
說完他抬腳便走,茶水滿滿的酒案愣是一點沒漏。
端得很完美。
叫了人兩聲都沒攔住的我這樣想。
四月一根筋,他心裏隻能放下一件事。
估計剛剛我叫他那兩聲都沒聽見,滿眼隻有他的酒案。
我:……
你發起瘋來是真的不顧你家爺的死活啊四月。
我看了看本來準備過來換酒壺的宮人,搖頭。
讓她別過來了。
畢竟我又不能喝酒,來了也是白來。
那位宮人似乎見過大風大浪,見我不需要就麵不改色地折回去替其他人添酒。
沒過多久,眼瞧著又有熟悉的麵孔衝我這邊來,八成是要搭話敬酒。
雖不知到底敬誰,可還是要提前備上。
我滿心無語地向旁邊不遠處的仁兄打招呼。
旁邊仁兄我是認得的,隻是不熟。
曾經與我是同窗,算是點頭之交。
“李兄。”
我向他拱手。
“趙兄。”
他同樣拱手,隻是麵上忍笑,應當是看見了我縱容四月不停換茶。
我無聲無息地歎了一口氣,四月真是有病。
但是還是說明來意,“煬近來不能飲酒,不知你那兒是否還有新茶。”
他點頭,一邊遞茶壺一邊關心道:“可是最近身子有恙?”
他本想連同茶碗一同給我,但是茶碗他自己剛剛用過,予以旁人再用分外不妥,隻能作罷。
我接過,沒有茶碗隻能將茶添在酒杯裏。
聞言,我道:“不慎感染風寒,近來初初痊愈一些,家母看得緊實,三令五申不得沾酒。”
李寧海笑著道:“身體重要,還是需要多上心些。”
我微微頷首。
李寧海張口欲言,殿中一陣喧嘩,隨後便見王朝之花起身從偏門離開。
我與李寧海皆是有些疑惑。
聽得他身旁跪坐伺候的小廝道:“少爺,琉月公主獻舞一支,去準備了。”
李寧海聽此笑道:“看來你我有福了,聽說琉月公主一舞傾城,難得的緊。”
我讚同點頭。
這些事我也聽說過,世人對她諸多稱讚,包括她的舞曲。
秉持著禮貌,我與李寧海稍稍說過便正襟危坐等待著傳說中的傾城一舞。
李寧海看起來也是相當期待。
應該說坐在大殿裏頭的沒有人不期待吧,畢竟我們都沒見過,也就覺得分外稀奇。
琉月王朝女子多是擅長舞曲,而琉月公主是其中之最。
場地很快被清理出來,琉球月邕突然拍了拍掌,整個殿中下意識保持了安靜。
下一刻獨屬於琉球風情的樂曲從樂伎手下流轉出來。
鼓聲輕微,長笛沉鳴,和著錚錚蕩魄的月琴聲。
“鈴——”
清脆的鈴鐺聲突兀出聲,卻輕而易舉地融入進去。
琉球月妲一身金紅舞衣烈烈生焰,身上腕間皆是玉鈴,動作優雅婀娜地輕移進殿,抬起手臂指尖。
在她起勢的第一時間,琉球月邕手中特製的乃依放於唇邊,頃刻出聲,
也是他出聲的刹那,琉球月妲好像聽出來了,抬起臉笑得眉目彎彎,帶著一點驕傲,又帶著些許歡喜與自豪。
原本精致的容顏愈發的奪目耀眼。
她的身影像是一團無法熄滅的火,強勢而又肆意地印在所有人的眼中。紅色飄搖綻放,妖嬈肆意,一波又一波蕩出屬於沙漠荒涼之地獨有的韌勁、歡樂與蜿蜒盤繞的不屈。
我好像透過她的舞看到了那個坐落於荒蕪之地卻又充斥蓬勃盎然的琉月。
這是一種很難忘的感受。
……
滿場寂靜。
直到琉球月妲聲音清晰地拜謝歸位,這才喚回了殿內人們的注意力,恍惚地重新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