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虎的母親在去世後,終於享受到了她生前從來沒有享受過的榮譽,她的遺體告別儀式,完全是按照烈士的標準來執行的。
當六名身著常服的特種兵,抬著她的靈柩神態莊嚴的向殯儀館的靈堂走去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停下來了。他們駐足觀望著,要知道,在這和平年代,一個烈士的葬禮代表的意義非同尋常。
正門的布幔上高高懸掛著黑底白字的橫幅:孫菊蘭同誌永垂不朽!黑色基調的吊念廳靈堂內,朵朵怒盛的菊花,隆重而又肅穆。廳前方的高台上擺滿了綠色的植物和黃色的菊花,在綠葉和鮮花之間則放著黑白的遺像。
臥虎的母親躺在被白色菊花簇擁的靈柩內,麵色水一般的安詳寧靜。她的身上,蓋著一麵代表共和國最高榮譽的五星紅旗。
這一麵用烈士鮮血染紅的五星紅旗,則像是她身上最美麗的禮服一般,將她襯托的如此美麗、怒放。
得到消息前來參加儀式的,大多都是臥虎平日的街坊鄰居。這是些同樣為了生存而奔波的最底層群眾,擁有有最質樸、最純粹的情感。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飽含著熱淚,用發自內心深處最真摯的深情,來送別這個在他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性。
一群把自己最好的衣衫穿在身上,臉上卻依舊刻著貧窮兩個字的底層老百姓們,根本就不會說別的詞語。他們隻會一邊流著淚水,一邊念叨著好人兩個字。
好人!這兩個簡簡單單、平平常常的字眼卻是最能直接體現出一個人在別人心中價值的詞,而這個詞被這些善良的老百姓們,毫不吝嗇的用在臥虎母親身上。
一句好人,就把這個英雄的妻子、共和國的軍嫂的全部精神涵義所覆蓋了!
一句好人,就道出了這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農村婦女所有的一切!
好人一生平安。
醫院裏也來人參加追悼會了,他們是自發的。不為別的,就為這個婦女,在死後才散發的那種人性光輝。
臥虎兄弟四人穿著孝衣跪在一側,向前來參加追悼會的人行禮。悲痛的哀樂聲灌入他們的耳朵,如泣如訴,不絕如縷……
“臥虎,別太傷心了,節哀順變,你是一個男子漢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傳進臥虎的耳朵。
“謝謝你!季若姐姐!”臥虎被淚水浸染模糊的眼睛,抬起來看著這個在醫院一直悉心照顧她母親的護士姐姐。
“要堅強,要勇敢……男人是不哭的,這是你最後一次痛快的哭……”季若看到臥虎婆娑的淚眼,自己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淚,她把一塊東西掛在臥虎的脖子上,然後擦拭著眼角快步走開。
靈堂外的空地上傳來一陣陣的車聲,緊接著一陣整齊而又節奏的腳步聲響起,一隊隊頭頂軍徽,肩扛著耀眼奪目的肩章,身著綠色常服的士兵秩序井然的走入靈堂。
這些士兵無一例外的在胸前別上一朵白花,神情莊嚴肅穆、帶著絲絲悲痛,向躺在正中央的臥虎母親深深鞠躬,分開兩列守護在靈堂兩側。
他們全部是來自臥虎父親的老部隊的特種兵,一群遊走在死亡邊緣的血狐精英戰士。
血狐大隊的戰士,除了任務在外和必要的留守外,全部趕來參加嫂子的追悼會。這也是臥虎父親的老上級,第一任血狐大隊大隊長,如今已經身為共和國將軍、血狐老兵關滿月將軍的意思。
當這名將軍,這名血狐的老兵接到王陸軍的電話彙報後,立刻做出的決定。電話裏,他隻說了一句話:那是咱們血狐的媳婦,讓咱們血狐的媳婦體體麵麵的走……
隨著血狐大隊的到來,當地政府、軍分區、武警部隊、公安、消防、以及各企事業單位紛紛趕來。趕來參加這位他們從來都不認識,卻能在短短時間內,牽動各層各界人士的一個普普通通共和國軍嫂的追悼會。
這個時候。跪在靈堂的臥虎似乎又聽到母親的嘮叨了:唉,怎麼能麻煩這麼多領導呢,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臥虎他爸又該不高興了。
可臥虎明明看到母親安詳的臉上掛著一絲微笑,一絲欣慰、滿足的微笑。
這一刻,這個叫作孫菊蘭的農村婦女形象,瞬間變得無比的高大,一切隻源於她在逝世後才被人所知的事跡。
一個在丈夫戰死後,不願意為國家和政府增添麻煩,不願意享受本該享受撫恤;一個憑借這自己的雙手,含辛茹苦的撐起一個家,為英雄的父母養老送終;一個在自己的生活都如此窘迫的情況下,收養三個無家可歸流浪兒的農村婦女……
這樣的事怎麼可能不深深觸動每一個人的神經呢,又怎麼可能不讓人們去深思呢?她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留給了人們關於人生觀、價值觀追求的巨大財富,她,同樣也是一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