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臥虎,再也忍不住了,眼淚順著臉頰不住的滑落。他一直以為隻有他的父親是個英雄,是個麵對死亡談笑風生的英雄。而現在擺在他眼前的一幕,顛覆了他對這些炊事兵的所有看法。
英雄,原來這英雄根本就一直在自己的身邊。默默無聞的幹著夥頭兵的工作,沒有絲毫怨言,甚至引以為快樂、驕傲。在他們的眼裏,部隊的每一個崗位都是在奉獻,沒有任何的高低貴賤之分。
可以說臥虎進入的炊事班,才是血狐大隊真正的精英所在地。這些後勤兵囊括了血狐一段又一段慘烈的戰鬥,如果完全認清他們,會就知道這些兵是怎樣的可歌可泣。
他們幾乎個個身帶一生都無法痊愈的傷勢,扒開任何一個人的衣服,都會看到令人恐怖的傷疤。
他們中間,有的人因為自己的高度殘疾,有的人是因為根本無法愈合的心理創傷。
他們苦苦央求部隊向他們的親人發出戰死的消息,然後自己拖著殘軀在部隊過完後半生。不是他們不想家,也不是他們不願意與親人團聚去過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生活,而是處於現實的他們,在殘酷的戰鬥後,根本無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了。
所以,他們寧願選擇讓親人以為自己戰死,也不想回到家後讓親人時刻都處於悲痛之中。
他們代表了共和國軍人毫無回報的付出,流血了,流汗了,就是沒有給留下屬於自己的什麼東西。
如果非要說根本不可能有人這麼傻,死死咬定他們給自己留下了什麼東西的話,那他們隻是給自己留下了對共和國堅貞不移的熱愛和忠誠,再加上自己滿身的傷痛。
他們也是人,也是一個飽含情感的正常人。作為軍人的他們比更是比平常人擁有更加熾烈的情感!
流血了,擦幹;流淚了,甩掉。青春留給祖國,生命付諸奉獻。當兵無悔,此生無悔!
說好不哭的臥虎,現在放聲大哭起來。他哭自己的幼稚,他哭自己的任性,他哭自己的不懂事……
“別哭,別哭,嘿嘿~~陳年往事,陳年往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楊勝利把雷蕭和臥虎一左一右抱在懷裏,臉上擠出微笑,可那微笑分明充滿了苦澀的驕傲。
“還有,還有,夏老爺!”雷蕭使勁擦幹眼淚,指著不修邊幅,胡子邋遢的夏老爺,吸了兩下鼻子,自顧自的說著。
“夏老爺是最好的戰略指揮家,他能把一場局部戰鬥乃至一場大規模的會戰所有環節、所有可能引起的突發情況、所有可能麵對的困境,計算的精準無誤。甚至對於當中哪支分隊趕到指定戰鬥地點的時間,都能從出發到到達精算到以秒來計算。”
“可是他現在呢?怎麼樣?你別以為他是一個正常人,其實他的大腦早就在彈片的襲擊下喪失了一部分思維,隻是他還記得一些本能的東西!”雷蕭翻開夏老爺淩亂的頭發,露出了夏老爺幾乎貫穿後腦的一道暗紫色傷口。讓人很懷疑是不是他的後腦勺被彈片切斷後,又被拚在一起的。
“夏老爺的後腦腦殼不是骨頭,是塑料。”
“嗬嗬嗬~~”聽到雷蕭說起他,夏老爺咧嘴笑了。
“夏老爺,現在幾點了?”雷蕭把笑容硬安在臉上,問著夏老爺。
一瞬間,夏老爺的眼中精光一閃,毫不遲疑的回答:“現在的時間是二十點十八分三十七秒。”
“夏老爺,謝謝啊!改天我請你喝酒。”雷蕭輕輕拍了拍夏老爺的肩膀。
“好!”夏老爺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現在你懂了嗎?”雷蕭轉過頭問著已經癡了的臥虎。
臥虎不知道該點頭還是不該點頭,要說懂,他真的能懂嗎?
“懂不懂,沒關係,重要的是你要永遠記住我們最為一個兵的最高榮譽。”雷蕭仰起頭,莊重的聲音在炊事班裏回響。
“忠於祖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聲音並不大的短短九個字,把臥虎的思維拖到了他從未想到,從未感觸到得一個高度。
他覺得這九個字沉重的如同一座大山一樣,重重的壓在他的肩膀上。讓他清晰的體味到這份責任和義務,這份隨時都有可能跟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炊事兵一樣,用自己的傷殘來詮釋這簡簡單單的九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