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乾宮中一派歌舞升平之景,皇庭舞姬身著喜慶的紅衣在殿前翩然起舞。明葉律與眾嬪妃一邊擊箸賞曲,一邊推杯換盞等待吉時到來。國相張象升位列首席,神色怡然地與皇帝陛下舉杯暢飲。雖是神色怡然,可雙眼之下的眼袋卻是半分未小,恨不能下地走路一般。
日出東方,土後國師見良辰已到,向城門方向喊道:“吉時到!”宮中太監將信息遞向城門侍衛。
眾舞姬聞聲立時散去,城門下的樂手開始奏響號角,喜迎新人。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迎親隊的半個人影也未見著,唯聞喜號空鳴。
“吉時到!”土後國師再次喊出。
明葉律與瑾貴妃皆是望穿雙眼,伸長了脖子看向明葉懷瑾即將到來的方向。
“這要是錯過了吉時該如何是好?”瑾貴妃焦慮道。
土後國師躬身說道:“許是在路上耽誤了片刻功夫,倒也不甚打緊。”他的臉部僵硬,卻不難看出態度極為恭順謙卑。
話音剛落,姬樾鳴、千一鶴奔向殿中,渾身鮮血淋淋、衣衫襤褸,似從地獄中逃出。
宮中眾皇親貴胄開始竊竊私語,方才還平和喜樂的氣氛被驟然打破。
“這是怎麼回事?”明葉律驚道。
“啟、啟、啟奏陛下,朔雲鐵騎、鴻蒙鐵騎謀逆,於長街截殺迎親隊伍,大皇子殿下、郡主殿下慘死於鐵騎刀下!我等人馬拚死抵抗,奈何逆賊人多勢眾,兵強馬壯,眾兄弟死的死傷的傷,未能護殿下與郡主周全!望陛下降罪!”姬樾鳴跪地說道,言辭懇切,細節生動,讓人不得不為之一震。
宮中再度轟然,嗡嗡議論聲比方才更甚。
張象升聞言,舉於半空的玉盞金杯瞬間落地摔碎,瓊漿灑了一地,全身抖如篩糠,眼袋震動:“顏兒,我的顏兒……”
瑾貴妃方才滿眼期待、悠然自得的神情瞬息不見,周身血液凝固。她緩緩起身走向姬樾鳴,中途沒有站穩,在台階上摔了下來,摔碎了珠玉鳳冠,珍珠滾落一地,倒地不起。
“宣太醫!”徐高鳳尖聲叫道。
不到片刻功夫,一隊太醫蜂擁而至,將瑾貴妃抬出宮外。
高高的烏紗帽從張象升的頭上滑落,他雙手扶了扶帽身,平複了心情後斂衣走向殿中,深深拜下,聲音依舊顫抖地懇切說道:“老臣自年少入朝以來,便見證了癸水司與鴻蒙鐵騎的共事,穆氏雖是重權在握,卻從未有過絲毫叛君賣國之心。朔雲鐵騎更是蒙奸人所害致使滅府。那鴻蒙少將穆青宸與朔雲少將霓弱邪是老臣看著長大的,若說他們謀逆,就是再借老臣一百隻耳朵,老臣也是不聽不信的。這監察衛的一麵之詞未免片麵,不如將穆氏與霓氏宣召於此地,問清楚便是了。”
明葉律的雙手垂於寬鬆衣袖之中,亦是控製不住地顫抖:“宣,宣朔雲、鴻蒙覲見。”
“不用宣啦,站這兒好久了。”一聲脆若銀鈴的聲音從定乾宮的門外傳來。
話音落,穆青宸懶洋洋負手而來,小琅雙手抱於胸前,蹦躂進宮門,身後飄著一黑一白一對仙侶,嚴疾、棄忘、飯飽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白澤威武地走在最後,閑庭信步,綠眼幽森。
“你、你們不是都死了嗎?”張象升身形震顫。
“都沒死透,讓張爹爹您失望了。”小琅手指轉著金葉鞭道。
“盧起潛呢?他人呢?!”張象升的喉間發出吼聲。
“剮了。若你非要找,倒是可以拿碗給你盛點兒。”穆青宸麵無表情道。
“你、你們都是如何活著出來的?”張象升高高的烏紗帽掉在了地上。
“從我們掉入雙龍太極陣開始,我就猜到這是一個局。”小琅一邊啃手一邊說道,穆青宸將她的手從嘴邊拿開。
此時,月幽穀和林吟醉雙雙走入殿中,林吟醉手握酒瓶,臉上、額間還有些尚未愈合的傷疤。月幽穀身著絳紫色輕紗,轉著自己的一縷青絲說道:“在那黑洞之中,我與大嘴被監察衛劫了去。他們以大嘴威脅我,讓我為兩個監察衛易容,將他們變成了沈珞石、秦琭玉的樣子。若我不從,他們便要卸下大嘴的兩條胳膊。”
“張爹爹要離間我們,於是我便將計就計,演了一出好戲。怎麼樣?演技是不是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小琅笑著說道。
沈珞石轉著手中的六經鐧晃晃悠悠走進定乾宮中,少年郎笑露虎牙,燦若春陽;秦琭玉負手跟在他身後,神情鎮定,靜若湖泊。
小琅看了看秦沈二人,繼續道:“監察衛易容成秦沈二人的樣子謀殺了措生,臨死前措生的目光落在了真的沈珞石、秦琭玉身上,造成了誤會。那一瞬間,連我都懷疑就是秦沈殺了措生。”
“你是如何發現他們是監察衛偽裝的?”張象升問道。
“為了進一步挑撥秦沈與我們的關係,你讓假秦沈假意刺殺穆青宸,然後逃走。一開始,我當真以為是秦沈叛變。張伯果然是下得一手好棋。可是這世間,一個人的容貌、動作甚至神態皆可被模仿,有一樣東西卻是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來的。”小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