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琅撇撇嘴,衝著徐高鳳說道:“徐公公本就糊塗,怎麼能是白澤嚇的呢?”
徐高鳳正做出架勢準備與這小孩兒理論一番,甩出的拂塵還未落下 ,便被穆青宸打斷,鴻蒙少將簡潔又不失氣勢地命令道:“備馬!入皇城!”
“走!”小琅朝徐高鳳吐了吐舌頭,也屁顛顛地跟在哥哥身後蹦躂著離開。
楓眠殿乃魏帝明葉律的寢宮,此時殿外妃嬪們自是哭得萬念俱灰,一副要將長城哭塌的架勢。她們未嚐是在哭躺在龍塌上那行將朽木的皇帝,而是在哭自己。
魏帝明葉律一生隻有三個孩子,瑾貴妃誕下大皇子明葉懷瑾,珍貴妃誕下二皇子明葉逐鹿,白皇後在誕下明葉措生之後便再無妃嬪懷過龍嗣。
不對,明葉措生乃白皇後與臧染所生,還算不得“龍”嗣。
後宮嬪妃若無子嗣,自帝王去世後便將遷居皇家別院,說是“頤養天年”,卻與打入冷宮無別。
初入宮廷時,哪一個小主不是嬌姿顏質,閉月羞花。擠破腦袋入得皇庭之後,便如同宮花被上了鎖,花開花落,年複一年,數著春日花瓣、初秋落葉與隆冬雪花,熬得紅顏憔悴,熬得紅磚剝落,熬得白發頻添。若再無子嗣相伴左右,當真是應了“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的形容了。
“哭什麼哭!陛下還沒死,你們一個個號喪號得跟打鳴似的,是想將陛下提前送走嗎?!”土後國師“砰”的一聲推開宮門,站在楓眠殿高台上,勁風吹得灰衣獵獵翻飛,頗有一股正宮氣勢,淩駕於眾妃之上。
吼聲一出,台下眾嬪妃瞬間被禁了聲,身形卻還控製不住地聳動。
“砰”,宮門再次被關上,楓眠殿中隻餘魏帝明葉律與土後國師。
“二十年了,朕的同胞兄弟還是喪生於黑焰硝石,報應不爽,萬般是命啊……咳咳咳。”明葉律一口氣未提順,嗆得劇烈咳嗽,“土後,朕是不是快不成了?”
土後國師緊緊握住明葉律的雙手,沙啞著嗓音說道:“怎會!土後定不會讓陛下損傷分毫!”
明葉律半睜著眼一字一頓緩緩道:“十七年前黑焰崖炸裂,幸得偶遇國師,得已撿回一條殘命。張象升謀反,國師再次挺身而出,救朕於刀劍之下……朕……自是感激不盡……”
土後國師麵皮僵硬,一雙眼眸卻滾燙灼熱,滴出豆大的淚珠,說道:“陛下恭儉濟民,以寬治國,奉順天德,土後三生有幸得以侍奉陛下左右,土後斷不會讓陛下有事!”
“可朕有一事不解。”
“陛下但問無妨。”
“黑焰崖炸裂後朕的身子是大不如前,咳咳喘喘熬過數個春夏秋冬,湯藥喝遍,丹藥求盡,卻絲毫未見起色。國師取一物熬製龍陽湯,每日一飲,朕的身體慢慢得以康複。此乃長生之法,何故近日頻頻飲此湯藥,卻感覺甚是萎靡,總想沉沉睡去,睡去後又總覺再醒不過來。”
話音剛落,明葉律猛烈咳喘,嗆出了一口鮮血。
“陛下!”土後國師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國師……朕……恐怕……”甜腥之氣堵住了明葉律的喉嚨管,咽得他說不出話來。
宮殿之外狂風大作,天色驟然暗沉了下來。嬪妃們那五顏六色的衣裙被吹得亂了分寸,青絲也在大大小小的頭顱上狂舞亂飛。稍微嬌弱些的妃子被吹得倒在了地上,好像一朵零落開敗的花。
“砰!”
楓眠殿的大門被打開,眾宮人抬頭,隻見土後國師背著已昏迷過去的魏帝,氣勢凜然地吩咐道:“備龍攆!前往飛丹觀!”那灰色衣袂翻雲覆雨一般在空中飛揚起來。
此時天空烏雲密布,一聲驚雷衝破雲層,暴雨傾盆而下。宮人很快備好轎攆,土後國師與魏帝一同入轎,朝飛丹觀趕去。
暴雨傾盆而下,穆崇、穆青宸、小琅、徐高鳳快馬加鞭趕往皇城,一路瘋跑著來到楓眠殿,大雨淋得眼睛都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