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往事鉤沉(3)(3 / 3)

語未畢,多愁善感的師師早就哭成一個淚人。回到妓館。徽宗幸災樂禍地問:“小周不是會填詞嗎?這次怎麼沒填?”,師師紅著眼答:“填了。”接著在徽宗麵前把這首詞傾情演繹了一番。也許是徽宗皇帝滿足於周大才子的痛苦,居然出人意料地赦免了小周的大不敬之罪。書上說:“曲終,道君大喜,複召為大樂正。”

這故事一波三折,扣人心弦,大團圓式的結局,多少有點懸乎,不像真事。王國維老先生在《清真先生遺事》裏也考證出此事完全是後人的小說家言,他說:“政和元年(1111年)先生(周邦彥)已五十六歲,官至列卿,應無冶遊之事,所雲開封府監稅亦非卿監侍從所為。致大樂正,大府侍製,宋時亦無此官。”但也有人說,不排除做慣了宣統皇帝老師的王老先生“為長者諱,為尊者諱”,搞春秋筆法的可能。

不管怎樣,這事尚無定論,但徽宗嫖宿李師師一事應該毋庸置疑。道學家朱熹的老師劉子翬有《汴京雜詩》雲:“梁園歌舞足風流,美酒如刀解斷愁。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樊樓。”詩中提到的“樊樓”,正是當年徽宗與李師師私會之所。據《宣和遺事·後集》“樊樓乃豐樂樓之異名,上有禦座,徽宗時與師師宴飲於此,士民皆不敢登樓”,劉先生的詩寫得很委婉,但弦外之音隻要智商還在正常範圍之內的人就不難明白。說來徽宗皇帝還真有點魄力,竟然不顧朝臣反對,拚著命嚐試了一套更高難度的托馬斯回旋,把師師召入宮掖,冊封為李明妃。並改以前師師居住過的那條街為小禦街,確實讓人瞠目。靖康之難後隨宋室南渡的朱敦儒有首《鷓鴣天》:

唱得梨園絕代聲。前朝惟數李夫人。自從驚破霓裳後,楚秦吳歌扇裏新。秦嶂雁,越溪砧。西風北客兩飄零。尊前忽聽當時曲,側帽停杯淚滿巾。

詞中的李夫人指的正是李師師。因為李師師曾與宋徽宗有過那麼一腿,於是洛陽紙貴,增加了幾分金銀氣,民間羨稱作李夫人。這多少也可算作宋徽宗嫖宿過李師師的一個旁證吧!

李師師的結局都說自古紅顏多薄命,李師師生活的時代正好是兩宋交際,三足鼎立,“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處處有黍離之悲。李師師最終會走向一個什麼樣的歸宿呢?關於李師師的結局大致有四種說法:

一是殉國說。此種說法以流傳民間的《李師師外傳》為代表。文章稱金軍破汴京後,主帥撻懶點名索取李師師,聲稱金國主也聞知李師師的名聲,一定要得到她。張邦昌探得李師師的蹤跡,將她獻於金營。李師師紅顏變金剛,怒斥張邦昌,大義凜然,然後摘下金簪就往喉嚨刺,天佑佳人,未死。師師又折斷金簪吞下,這才氣絕身亡。後世的通俗小說大多沿襲這一說法。此種說法有一個問題,金人是按降臣提供的名單索取妃嬪的,而師師由於一直未被正統的儒家認可,不大可能在名單之內!況且據其他文章記載,在汴京淪陷前,徽宗已把師師從宮裏除名,因此被點名索取一說很難成立。之所以會出現這種說法,筆者認為原因很可能是後世讀書人受程朱理學的熏陶,過分宣揚氣節,講究文以載道的結果,更何況這一說法至今還找不到多少可以相左的材料和證據。

二是被俘說。該說法稱汴京失陷後一片混亂,李師師被俘北上,後來嫁給一個病殘的軍士為妻,最後淒涼地死在北國無邊的荒漠裏。

後人小說如清人丁躍亢《續金瓶梅》等皆從其說。但這一說法漏洞百出!經不起半點推敲。首先,師師並非寂寂無名之輩,想她名動京華,在汴京姹紫嫣紅之時,有多少富家子弟,皇室貴胄一擲千金,隻為一睹其芳容。雖說後來世道變了,供求關係不穩定,但人終歸還是要生活啊。憑師師的長相、名氣、才藝,怎麼也不可能淪落到嫁給一個病殘軍士為妻。如果真的被俘虜了,軍士總會有領導吧。那年頭,兵荒馬亂,兵士個個如狼似虎,領導我就不說了,大家都清楚。不是我小看這個病殘軍士,除非大家抓鬮,否則就算排隊輪,也絕不可能輪到這麼一個主兒。

三是出家說。持這種說法的人認為在李綱主持東京保衛戰時,師師將全部財物捐贈出來,助宋軍抗金。靖康之難中她逃出汴京,到慈雲觀中做了女道士。這一說法也缺少可以佐證的史料,況且還跟一條來自《三朝北盟會編》的史料相出入,《三朝北盟會編》的史料稱:“靖康之年,尚書省直取金銀,奉聖旨,趙元奴、李師師,曾經抵應倡優之家,逐人藉沒,如違並行軍法。”這裏說的同樣是家產的問題,但性質卻不可同日而語,前者是可以上報紙頭版頭條的捐,後者卻是被批著人皮的官匪強行索取。梁啟超先生曾說,發現相左的史料如果無法考證其真偽,不如姑且存疑。至於說師師出家做了道士,更是難以讓人信服,仔細分析一下當時的環境和師師的地位就會發現,除了她自己,估計沒人願意看到她從這趟渾水中悄然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