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吉利的1976年
1988年的春天,我很偶然地走進醫院婦產科病房,裏麵的情景讓我終身難忘:每一張病床上都躺著兩位待產的孕婦。床容不下兩個人平躺,於是兩個人隻好背靠背地捧著大大的肚子側臥。
朋友解釋說,實在沒有辦法,因為幾乎所有有計劃生育治標的夫妻都想讓孩子在龍年出生,因為龍年吉利。
吉利?我的腦子裏馬上出現了四個數字:1976。上一個龍年,吉利嗎?
那一年,在我的記憶中很難與吉利聯係上。我記得那年的一月份曾經在冷冷的長安街上等一輛車經過,四月份在大喇叭的不斷催促中走出廣場,七月份迷迷糊糊地在操場上等待黎明,事後才知道,就在我家窗台上醬油瓶子破裂的瞬間,幾十萬人失去了性命。九月份站在離中南海一牆之隔的學校操場上為神默哀,冬天到來後,在地震的警告中搬進了防空洞。
如果這麼多事情加起來還叫吉利的話,我有理由懷疑我的小學語文老師的家庭出身,是不是在當年故意把革命事業接班人引入歧途?
1976年初,我隻是個孩子,1976年底,我可以被稱為少年了,因為經過了那麼多的事,天真便是過份的奢求了。
1976年經曆了太多的事,讓我的記憶沒有太多的空間去容納發生在那一年的其他時間,加上由於閉關鎖國,外邊的世界對於我來說非常陌生,沒有什麼值得記憶的事件。直到很多年後,定居在大洋彼岸的我才知道這一年美國也有事,對於美國人來說,這一年也和吉利毫不相幹。
1975-76年美國東部的春天很是寒冷,雪很多很大,公路和停車場上經常堆滿了雪,人們大多數時間待在室裏,到處都能聽到咳嗽和醒鼻涕的聲音。
位於新澤西州的狄克斯軍營是美軍的新兵訓練營,元旦之後,幾千名新兵陸續來到這裏,回家度完聖誕假期的教官們也就位了,寒冷的冬天正是訓練新兵蛋子最好的時候。
2月4日晚,18歲的戴維·路易斯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到浴室洗了一把臉,穿好軍裝,有些搖晃地走出宿舍。
這天早上醒來後,路易斯感到發燒和渾身疼痛,頭痛欲裂,鼻涕流個不停,他告了病假,軍營的醫生讓他臥床休息。一整天,路易斯燒得渾渾噩噩,一會睡一會醒。到了晚上,雖然沒有好轉,但他們隊要進行五英裏行軍,路易斯決定參加。
在進軍中,路易斯感到越來越不舒服,呼吸越來越困難。路易斯一邊走一邊吃力的大口喘氣,終於栽倒在地上。同伴們連忙把他送到軍營的醫院,幾個小時後,醫生宣布路易斯死亡,診斷是流感伴隨著肺炎。
狄克斯軍營為之震驚了,認識路易斯的人都難以置信,因為路易斯非常健康、沒有任何慢性病、身體條件處於最健壯的時刻。
新兵們私下裏議論紛紛,他們都知道什麼是流感,可是他們說什麼也不肯相信大家從小就常見的流感能夠在一天之內奪去那麼健壯的一條生命,醫生是不是搞錯了?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這些吊兒郎當的醫生沒有發現?
狄克斯軍營的醫生其實是相當盡職的,從一月份開始,軍營中變經常出現感冒症狀,很多人被要求臥床休息,更多的人則不以為然。
對此,狄克斯軍營負責防疫的醫生約瑟夫·巴特萊上校並不擔心,他認為這是腺病毒引起的感冒,通常這類感冒會出現類似流感的中度症狀。狄克斯軍營的新兵來自全國各地,教官在聖誕假期中也把全美國的病毒都帶到這裏,不出現感冒流行才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