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搬回來嗎?買房子哪有那麼快!就是買了房裝修也要大半個月。”穆謙雲說,又問:“這個人我們認識嗎?他是誰?”
“不認識,那時候你還剛出生,怎麼還會有印象。”穆百楓說,他並沒有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就走了。這天晚上,段素清看了穆謙瑤的成績單,和她們三姐妹坐在一起,關於穆謙瑤的前程這個炙手可熱地話題進行商議,她親自栽培四個子女,隻有對穆謙瑤越來越失望,難免痛心疾首地說:“你們三姐妹,同一個時期學鋼琴,同一所學校畢業,就像謙雲,她從來沒讓我感到失望,如果個個像謙雲一樣有出息,我也就覺得自己十幾年來的心血不會白流,謙瑤,如果你努一點力,就算考個三流的藝校,我也就覺得欣慰了。你認為你能幹什麼,難道你連理想也沒有嗎?你企碼應該成為一個自食其力的人,一個有生活能力的人,如果在社會上遊蕩無所事事,最後將會不得所終。”
穆謙瑤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她不如自己的姐妹,本來就感到愧疚,麵對父母多年的厚望她等於給了他們一個泡影,她麵對母親的質責,內心十分灰靡,可偏偏她的性格又放蕩不羈,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難以管束,她隻好坦白說:“媽,我沒有想過一定要讀大學,雖然每個人讀書的目的是為了上大學,可是我沒有考上,也不覺得很丟臉,沒上過大學的人難道低人一等嗎?這個社會上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太多了,賺錢的方法有許多種,我可以通過我的能力自食其力,就算當苦工,我也絕不會讓別人看扁。”
段素清聽了七竅生煙,她認為穆謙瑤是朽木不可雕也,她說:“如果再讀一年可以考上大學,家裏還是讚成你再考。”
穆謙雲說:“如果是考重點大學,你是沒希望了,可是考個三流的藝校,還是吃得通的,就算再複讀一年兩年,這都不是稀奇的事。”
穆謙瑤說:“我不想再考了,再考也肯定是一個結果,我注定和大學無緣,你們逼我也無濟於事。”
“那麼你想幹什麼?你認為的生存之道是什麼?如果你不想讀書了,就像你自己所說的,到社會上做苦力,反正光陰是不能由你無端揮霍的,這件事讓我和你父親再商量,先找一份臨時工幹兩年再說。”段素清十分生氣並武斷地說。
穆謙凡看著穆謙瑤紅漲著臉,她的失敗不由喚起了她的同情,在一旁說:“謙瑤,當臨時工也不錯!豈碼十八歲就可以賺到錢,這麼年輕就可以獨立,總勝過油手好閑,再說也不一定要進大學才能成才,社會有許多的成功人士,就沒有上過大學,如果你不想去做苦工,就考慮一下大姐的建議,人生錯過了這個門坎就沒第二次了,到時候可不能再後悔喲!再考一年說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撥開雲霧見月明。”
穆謙瑤還沒等她說完,就霍地抽身走了,她跟本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對穆謙凡的同情如視無睹,沒多久,又聽到穆謙雲練琴的聲音,穆謙凡又跑到穆謙瑤房裏,隻見她心情沉重地正在埋頭整理十幾年來用過的書本,她把所有的書全裝在一個紙箱裏,打算收藏起來,她的樣子看起來很堅定,無論如何不再考了,穆謙凡幾次想湊過去和她講話,她都不塔理一下。
幾天後,就聽段素清說,要送穆謙瑤去學計算機,就在縣委的一所計算機專修學校,他們一家都十分讚成,認為穆謙瑤還是可造就之材,穆謙瑤沒有異議,這個決定就定下了。穆謙雲在大學學校裏帶回來幾本書,其中有關於計算機入門的一些基礎書,她們三姐妹一起整理家中的書櫃,畢了業,好多雜書都不會再用了,她們把所有的書都翻了出來,足足兩個大箱子,有一些陳年舊書,還是父母年輕時用過的,紙張發黑變了質,還長出駐蟲來,一本舊則子掉出來,穆謙凡把封麵的灰塵抹掉,一張紙盒包著一本陳年的舊相集,很奇怪這本舊相集她居然從來沒有見過,打開來,全是一些發黴的黑白照片,有的己經模糊看不清了,上麵的墨漬到現在還殘留在上麵,散發著淡淡地黴味,裏麵有穆百楓當兵時的相片,有段素清年輕時的相片,還有他們年輕時交的朋友。她隨意地翻出一張來,是一家三口人的合影,上麵一對年輕夫婦抱著一個剛滿一歲的男孩,旁邊標有一行字:白麟一歲照。她又翻出一張來,是她們三姐妹小時候的合影,她在中間,穆謙雲和穆謙瑤在兩旁,那個時候,穆謙凡才三歲,短短的頭發,齊眉的劉海,一張胖乎乎的臉,就像個小蘿卜頭一樣,她都不知道自己小時候這麼的可愛,於是把相片抽出來放在口袋裏,決定私自保存,這樣的舊相片有二三十張,她依稀看到父母年輕時的青春美麗,雖然現在他們老了,眼睛起了皺紋,皮膚也失去了光澤,可是相片上當年風采斑駁可見。她把相集整理好,又重新放進盒子裏,後來,她一直沒有提起這本相集,想必這本陳年的相集在父母的記憶中己經沒有位置了。
有一天,蔣鶯來電話了,說她從鄉下回來了,穆謙凡一大早就去了她家裏,蔣鶯從旅行袋裏掏出一大堆貝殼來,說:“這些貝殼,全是我在海邊拾到的,你不知在大海邊拾貝殼是一件多麼有趣的事,我赤腳站在海邊,浪一個又一個的打來,這些貝殼就在淺淺地沙灘邊,足足三十個,隻要有時間,還可以多拾些。”她又拿出十幾卷字畫和幾串手璉,說:“這些廉價字畫,雖然是仿製品,可也十分珍貴,王曦之的《蘭亭序》、《紅樓夢》的金陵十二釵,我們這裏跟本沒有買,我看著喜歡就買了回來,這些手璉,全是佛珠串成的,五毛錢一串,是不是很便宜?你可以隨便挑選,選你最喜歡的。”
穆謙凡打開金陵十二釵的畫卷,細細鑒賞起來,並一邊加以評論,說:“這個林黛玉太瘦了,迄今為止,凡是我見過的林黛玉都病歪歪地,沒有一個合我意的,薜寶釵則太富態了,都說她是一個隱君子,我認為清雅脫俗的裝扮才適合她,偏偏穿這種大紅大紫的衣服,史湘雲卻畫得很好,隻不過畫功也太差勁了,連人的眉眼神韻都看不太清楚,蔣鶯,虧你把它們當個寶,不過是一些粗製濫造的次品而己!”
蔣鶯聽了,不由大笑著把畫卷奪過來,瞪著眼睛對穆謙凡說:“你到底要不要?不然幹嘛這麼多話?”
穆謙凡於是選了一幅林黛玉的畫像,挑了幾個貝殼,說:“謝謝!”
“不用謝,這才是特地買來送給你的。”蔣鶯說,她掏出一把牛角梳子來,說:“這是貨真價實的牛角梳子,擺在玉器店裏,我一共買了兩把,這把送給你。”穆謙凡接過她手中的梳子,呈咖啡色,冰涼透明,小巧精致,她十分喜歡,放在口袋裏,蔣鶯還講了一些沿途的所見所聞,她聽了哈哈大笑,一直坐了兩個小時,臨走的時候和她約好了九月一號一起去報名,還有半個月,新學期就要來臨了,她們讀得是同一所高中。穆謙凡回家後,家裏不見人影,穆謙雲不在,穆謙瑤不在,父母也不在,她看到弟弟穆謙明一個人在玩,於是說:“你一個人在這裏多久了,爸媽呢!”
“他們一同走了,臨走時隻交待說今天不回來吃晚飯,要我們自己煮飯。”謙明說。
穆謙凡覺得很奇怪,穆謙雲回來後,她說:“大姐,你也出去了,你知道爸媽去哪裏吃晚飯嗎?”
穆謙雲說:“我剛剛去訂了機票,後天就回杭州,謙凡,你記得上次給爸爸的長途信嗎?那一家人昨天回來了,爸爸己幫他們買好了新房子,今天第一次邀請爸爸媽媽吃飯。”
“怪不得最近幾天爸爸老往外跑,我就知道有什麼喜事要發生,我從來沒有聽他們提起過,爸爸過去的朋友,你總該見過吧!”穆謙凡說,她打開冰箱看了看,說:“有火腿和洋蔥,還有雞蛋,大姐,今晚你煮飯吧!隨你做什麼,我們就吃什麼。”
穆謙雲做好飯菜,他們姐弟吃過飯後,晚上十點多鍾,穆百楓和段素清才回來,穆謙凡第一次見到,父親喝得滿臉通紅,醉薰薰的,他看起來好久沒有這麼得意過了,母親穿了美麗的長裙,還把頭發挽了一個典雅的發髻,仿佛一下子年輕十幾歲。穆謙凡感覺到一切來得太突然,家中好像要出大喜事了,第二天,她問起這件事,說:“爸爸的老戰友,那一家在哪裏?爸爸看起來就像久逢知幾一樣,他有好多年沒有喝醉過了,昨天一下子喝了許多酒?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段素清說:“他們一家在城西郊區,是一棟舊的公寓,那房子,是你爸爸介紹買的,連同裝修一起,花了二十幾萬,主家姓白,你們應該叫白伯伯。”
穆謙凡說:“姓白,這個姓很罕見。”
段素清說:“謙凡,快開學了吧,你跟蔣鶯見麵了沒有?”
穆謙凡說:“我們昨天見了麵,蔣鶯的爸爸為了獎勵她考上重點高中,上個月帶她去了廣州沿海一帶旅遊,她出了一趟遠門,人就變了。”後來,她想起母親提到的白伯伯,又想起她在那本舊相集上看到的舊相片,心想大概這姓白的一家人就相片上的三個人吧!新學期來臨了,穆謙雲於八月底飛回了杭州市,穆謙瑤去了機算機學校上學,一大清早,穆謙凡吃過早餐,就塔車去了學校,這所學校是全縣的重點高中,穆謙雲和穆謙瑤曾在這裏畢業。她在校門口下車,四處沒有見到蔣鶯,她和蔣鶯約好了九點鍾在這裏會麵的,十分鍾後,蔣鶯坐著父親的小車來了,她下了車,老遠朝她招手,跑過來說:“對不起,對不起,遲到了十分鍾,是司機延誤了時間,你吃了早餐嗎?我還沒吃。”
“一個小時前就吃了,”穆謙凡說,她看了看校門口,擺有許多的攤販在賣早餐,有包子、油條、餛飩,還有麵包,於是說:“蔣鶯,你想吃什麼,那邊有好多吃的。”
蔣鶯買了一個麵包,她們走進了校門,今天是新學期的第一天,校門口有數千名學生進進出出,大門口宣傳欄裏貼了歡迎新生的紅榜和對聯,穆謙凡看著前前後後的人,來來往往有好幾百個,大家都擠著看紅榜,於是說:“現在還早,我們先逛一下學校吧!等人少了再來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