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守在自己父母的屍體旁,看著那些難民靠近,他知道自己可能會被那些被饑餓衝昏腦子的難免給襲擊,然後吃掉……
那個時候,有兩個人出現了,一個是一身藏青道袍的老道,一個是白衣飄飄的少年,他們製住了那些難民,然後帶著他從那個人間地獄帶走。那便是他被收養的過程,那個老道成了他的師父,而那個少年——就是他的師兄祈君。師父給他取名“無霽子”,自此他的人生開始走向另一條道路。
他從第一眼看到祈君的時候,他白衣飛揚,纖塵不染,神情淡然,一副超然脫俗的模樣,那個時候的自己,一身破爛,渾身髒汙,低賤到了塵土裏,所以他不敢靠近他,不敢碰他,心裏深深地自卑著。然而回到師門的一路,都是師兄抱著他的,他心想:師兄這個時候是不是心裏其實很厭惡呢。可是他從師兄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他永遠看不透這個師兄,他的情緒很少,說冷若冰霜也不為過。同門那麼多師兄弟。師兄對誰都是一個樣子,對於他這個什麼基礎都沒有的師弟,除了日常的修煉指導比其他人多一點之外,也沒有例外——而這也僅僅是因為師父的指示。
他經常想,如果不是師父的命令,師兄應該不會想要與自己多接觸吧?
師父最看重的人,當然是師兄,師兄最有悟性,道術最精,而且師兄真的是心無旁騖,一心修煉。師父經常在師兄弟麵前誇獎師兄,其他人都隻是默默聽著,表示受教,而無霽子就在想,他一定要努力修煉,比師兄還要強,他不甘心永遠站在台階之下,看著台階之上的師傅和師兄。
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怎麼研習,他最多隻能比肩其他師兄弟,卻仍舊遠遠不及師兄。他怎麼可能甘心?!看著被眾星捧月的師兄,看著他臉上總是淡到不能再淡的表情,他暗下決心,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壓過師兄!
那次師父和師兄去收服作惡人間的妖魔,為了鍛煉他,他也被帶去了。師父和師兄在收服妖魔的時候,他卻機緣巧合地得到了那妖魔的修煉寶典,這也成了他人生的另一個重要轉折點。
他看到要師父和師兄兩個合力製服的妖魔,就知道手上的修煉寶典厲害之處。他如獲至寶,偷偷把那寶典藏了起來。在師父和師兄不知道的時候,他私下研習和修煉那寶典中的秘法,剛開始因為法門不同,確實艱難異常,但是他的執念太強,不容許他放棄,後來才漸漸入門——如此三年過去,他把其他師兄弟都打敗了——隻有師兄,他們從來沒有真正鬥過法。
他終於在那次師兄的指導過程中,動用了師門道法之外的法術,他看到了師兄略微驚訝的眼神,他有了信心,他以為師兄會像其他師兄弟那樣,被自己日益增進的法術給製服,可是……他還是太天真了。師兄的道法已經到了一個當時他們都無法企及的境界——他落敗了。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時候師兄對他說的話:“勿再研習旁門左道,及早回頭。這次我不會稟告師父,下不為例。”
師兄知道了,他也確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師父,放了他一馬。
他應該感激的對吧?然而,他隻覺得懊惱和羞恥——他高高在上的樣子,仿佛自己隻是可以隨便處置的螻蟻。他發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打敗他,把今日的恥辱還給他。
那年,師父羽化成仙,師兄成了新的掌教人。盡管師兄依舊善待師兄弟們,可是他們還是先後離開了師門,出去闖自己的世界去了。他沒有,他告訴自己,在打敗師兄的那一天之前,他不會離開。
師兄和師父一樣,開始收養自己的徒弟,一共七個。
他看著師兄對那些小孩的態度,卻看出了點不同。師兄悉心照顧他們,專心教養,對著幾個徒弟,卻和以前對他們這些師兄弟不一樣。那天,他看到師兄坐在草地上,周圍圍著七個小徒弟,師兄拿著書在教他們讀,有幾個撒嬌地蹭著他,他居然沒有把人推開,而且……他笑了。
那應該是他第一次看到師兄笑。他心裏湧起了很複雜的情緒——師兄原來也是個人,隻是他不是對誰都有自己的情緒的。比如自己,師兄從來都是一樣的表情,而且從不多說一句話一個字,幾乎是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