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啼笑緣(1 / 3)

時候長了,琳琅也覺著老緊繃個臉鬥嘴賭氣當真沒趣,盡顯得小家子氣,便不再苦苦追問他硬要把自己和嘉樹留在此處的原因。反正,問也白問,他什麼都不會解釋。

兩個月以後,安陵清還是一點要放人的意思都沒有。

琳琅終於忍不住,打算找個時機主動和他攤牌。

八歲的嘉樹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白日裏上躥下跳沒一分鍾消停,晚間常容易餓,琳琅自忖身份尷尬,也不好真去使喚這屋裏的下人,便時常親去廚下給弟弟調弄點吃的。手邊找著什麼就做什麼,也不挑食材,橫豎沒有差的東西,菜葉子上連個蟲印都見不著。

從廚房端一碗熱乎乎的湯麵出來,剛要上樓,卻瞥見沙發上一團黑影。他竟還沒走。

也不開燈,就這麼悶聲不響坐在黑暗裏,不知想些什麼。

“噯”,她從背後試探地喚一聲,“我下了麵條,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安陵清扭過頭,“你還會自己煮?”他這輩子也沒弄清楚過廚房究竟長什麼樣。

“是啊,準比李媽做的好吃,不試試會後悔。”她得意地笑。

片刻功夫又端來一小碗麵條,看起來家常,滋味卻鮮濃。細看用料也講究,像是以前清宮五色麵的做法。高湯金黃,細麵乳白,各色鮮蔬切成薄絲碼砌在碗邊,似一朵盛開的菊花模樣。

“聞著倒挺香。”

琳琅把一雙牙箸包在餐巾裏遞過去,“喏,趁熱,放涼就坨了。”

一邊看他吃,一邊絮絮說從頭。有了心事,話便格外多些。

“這麵以前小時候常見,也是家裏老媽媽做的。我還會包餃子、蒸饅頭……哎你知道不,冬天的時候,炭不夠燒,在煤球爐子上坐一壺開水,堵上爐口留點火星就成,讓水慢慢咕嘟,能讓屋子會變得很暖和……是不是很厲害?”

他隻是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原來市井貧寒人家的生活,是這樣。

她突然停下,隔著氤氳的蒸氣,認真起來:“那天偷走你的衣服,實在情非得已,緣由你也知道了……總歸是誤會一場。我身邊也拿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就隻有這個。嘉樹還要念書的,老關在這房子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是耽誤他。”

說著,從貼身的內兜裏拿出個碧青幽綠的物事,輕托在掌心,呈到他麵前。

“喏,賠你的衣服。要是還不夠,我真的可以再去賺錢還你。你……放我們回去好不好?”

他放下筷箸接過一看,是塊厚實的青鸞紋老玉,成色上佳,水頭透潤,後背還有篆字。

安陵清一詫:“你是……固山貝子的女兒?十四格格?”

金枝玉葉竟爾淪落至此,教人唏噓。

她尷尬地笑笑:“又不是什麼光彩來曆,何苦取笑。你認識我阿瑪?”

“不認識,不過……有所耳聞。當年那個事情鬧得挺大,還上了報紙。”

他把後半句忍住了沒說,畢竟連自家祖墳陪葬都肯挖出來賣的人,不多,確實令人印象深刻。

“那你額涅呢,就不管你們姐弟了?”

“過世了……肺結核。嘉樹也不是我親弟弟,是容姨的兒子。不過他現在跟我姓,同親姐弟也沒區別。容姨走以後,他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會好好照顧他,供他上學,把他養大。”

“所以,你原來叫‘純懿’?挺好的名字。”

她氣餒,把頭垂得老低,“琳琅不好聽麼?”

他心頭莫名一扯,手懸在那微顫的肩頭,遲疑未敢落下,生怕驚擾了她。

糾結半晌,終於還是收回,放在身側垂著。“都好。”想了想又說:“任淩飛上個月帶著劇團離開北平,聽說去了天津跑碼頭,你已經沒地方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