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席間,席間……”
何杳囁諾了幾句,看他不接話,便自顧道:“老太太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她隻是看我孤苦無依,這才急了要把你我說和在一起。”
司梨亭夾了煙的兩指落下,看著眼前何杳低垂著眼瞼,一副怯怯的模樣。
他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場景致來,幹枯的老槐樹枝椏伸出牆頭,磚紅綠瓦上,那女子明明也是這樣溫婉到極致的模樣,可該死的偏偏又哪裏不太對。
究竟是哪裏不對?司梨亭有些迷惘。
是那年輕女人眸中一閃而過的狡黠,讓他覺得那不是兔子,是隻狐狸。還是她的手覆於槍上,於柔軟中僻壤出鏗鏘的顏色來。
“梨亭……少爺?”何杳見他出神,不由開口。
司梨亭放下了勾著的腿,立直了身子,這才看了她一眼。
“少爺,些年在外頭可碰到身家不錯性格也好的女孩子,我聽旁的人說當兵的在外,不免有應酬的時候。”
何杳手裏的帕子絞在一起,緊了緊,臉也繃的緊緊的,期待他的答案,又擔憂那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看他看向自己,她心裏又生出些不該有的期盼來,像是歡喜,又溢出了絲絲甜蜜,她說得這樣直白,她的少爺不會覺得自己是個沒羞沒躁的人吧。
“遇見過幾個,不過不適合結婚。”
何杳臉色白了白,身形晃動,幾乎要站不住,但是她還是固執地看向司梨亭。
咬唇又道:“聽聞徐家的三房,陳氏做主娶了幾個姨太太,可那徐家的七爺到底還是沒把人迎進門。”
她不知道她說這些話到底是為了表明什麼意思,無端想把話題引到這方麵上。
司梨亭像是突然認真了起來,收起了方才的玩世不恭,居高臨下看著何杳,“你若是遇見合適的,就嫁了。我將你與司湘都做妹妹看待,她有的,你也一樣都不會少。若是瞧中了哪家的青年才俊,我替司家做主給你提親。”
他話語裏玩世不恭,神色裏卻多半是認真的。
何杳整個人都僵住了。
直到他從她的一旁走過。
庭院裏,何杳看著司梨亭沒有一絲留戀的背影漸行漸遠,轉過折彎消失。
長廊裏一地的落寞便深深延展開來。
少女撿起大前門的煙頭,那煙此刻竟也皺巴巴的,像是被頑童蹂躪過的布偶。
她抽了一口氣,“疼。”
“梨亭,我疼,你知曉莫……”
何杳緊攥著的手鬆開,手裏的帕子滿是抽絲的褶皺。
晨起,昨日的事情,徐秉清並未放在心上。他心思清明,也知道唐笙那般做法也是為了他好。
李維順卻告訴他,說唐姑娘在書房裏待了一整夜。
徐秉清用了藥,準備去書房一趟,並向唐笙講一句抱歉。
推門進去的時候,他覺得有些冷。
一旁的暖爐早就熄滅了。
徐秉清的眸光從熄滅的、仍流轉著嗆人的煙灰上的灰燼堆上,轉至書桌上。
桌上是深褐色的泥繪紫砂筆海,而年輕的女子就坐在桌後的椅子上,她散落的發絲遮蓋住大半張臉。
烏黑的發絲與白皙的臉,形成分明的對比。
老黃梨花木的椅子,唐笙幾乎隻占了一小半。許是累極,她支著小臂枕靠在扶手的一側,即便是徐秉清推門發出的聲響,她也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