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午膳時間,甘六見人都過來了,對著唐笙低語幾句,唐笙笑著點頭。
甘六便大步去了學徒房,進去兜了一圈,便帶出來個人。
兩端頭一鬧一靜,眾人都往甘六那處看去。
唐笙穿過人群,看向那個門口立著的孩子。
身後漆紅色的門檻很高,卻不過打到他的腿彎處,唐笙想起初次見這孩子的時候,他還是個被人誤會偷錢的小乞丐。
如今原來搭在肩頭的蓬鬆頭發已經被人修剪的幹淨了,衣著也換成了整潔的、學徒所穿的粗布衣。
相比較唐笙的大方,那孩子幾步之外便瞧見是唐笙,竟有些扭捏,低了頭,絞著手指頭,遲遲不敢往前走。
隻挪了幾步,才敢往唐笙這邊兒過來,這形容和初見時候那個咬了她胳膊一口,小狼一般的家夥實在不能同日而語。
孩子的身姿,不過一段短短的時間,身材就躥竹節似的拔高。
唐笙主動走過去,摸了摸他側臉的發梢,那孩子也順著她的手略微靠近了一些。
馮叔哈哈大笑,“怎麼著,唐姑娘,你之前救下他的時候,老馮我還以為是個狼崽子,結果這段時間倒也算規矩。”
底下的夥計們也是哈哈大笑。
那小啞巴似乎是不滿馮叔的那番話,歪著頭瞪他一眼。
唐笙也笑,“在這兒感覺怎麼樣?”
她說這話的時候,就仿佛將他視作自己的友人,極為熟稔,卻不熱絡。
那孩子從她下頜一點點往高看去,觸及到那泛著茶色的眼眸,大大的眼珠子直愣愣看著她,黑是黑、白是白,像是一汪極清的泉水,水花激落下來,又回歸平靜。
唐笙又和甘六說了幾句,晚間的時候,司梨亭派近侍過來接她。
一晚上平靜無虞渡過,事情並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凶險,人們固然好奇司少爺身邊站著的這位西派女子,可司梨亭的脾性擺在那兒,沒誰敢觸這個黴頭。
近些日子,徐秉清的秉清稍微緩了一些,唐笙自覺得多留些時日無益,思及之前給蒙秋留下的信件,不免有些憂慮,隻能希望蒙秋心大一些。畢竟,以往這樣的事情也常有,有時候去其他地方散心的時候,也會留下些隻言片語便走。
久而久之,蒙秋似已習慣,除非必要,少有去研景軒打攪她的時候。
通過懷表,回到研景軒後,唐笙陷入短暫的昏迷狀態。等她醒來,外麵的天色已經微微泛白。
城市蒸騰著霧氣,特有的現代化氣息,即便是坐在屋子裏,也是能夠耳聞的。
很快,還來不及多加感慨,被她從民國夾帶來的包裹裏,便傳出一陣急促的鈴聲,是手機自己設定的。許是長時間不用,連鈴聲都好似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修改。
唐笙為自己突如其來的神經質而啞然失笑,一手從包裹裏翻出手機來,並不意外的看到一旁掉落的懷表,變得破舊,甚至新磕出來了幾道印記。
她看了一眼手機,顯示屏裏是一串數字,沒有人名。乍一看,像是個不知名的陌生號碼。隻是這一行數字極其熟悉,她就是閉著眼,都能默念出來的。
是她的母親。
唐笙握著那隻手機,一時間沒有任何動作,算起來兩人應該有十多年沒見過幾次麵,爺爺葬禮上的客套疏離的場景還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