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
“沒有！”繩子不耐煩的打斷它，然後咿咿呀呀地哼著，聲音隨紛揚的大雪轉啊轉，扭啊扭，飄的滿地都是。
“管他從哪兒來呢，反正都回不去了。”
***
大雪落完，又是連著幾夜的狂風。
有天早晨它醒來，發現自己的腳，裸露在空氣中。
“不得了，都爛透了。”繩子打著哈欠，“我得把你挪到安全點的地方去。”
“去哪兒？”
它隻想呆在這裏，哪兒也不想去。
繩子將它提起來，毫不費力：“去了你就知道。”
它仰頭望著天穹，雲彩慢慢地移動，繩子托著它，一路向前，到了曠野的邊緣，又走進群山，越向前越暗，最後，他們在一小塊圓圓的天空底下站定。
“怎麼樣？我特意為你挖的。”
說實話，它並不喜歡。
“我不能回原來的地方去嗎？”
“當然不能！外頭風雪那麼大，你挨不過冬天。”
它看看自己的身體，沒理由反駁。
“那冬天結束，我們再回去？”
“到時候再說吧。”繩子掏出一小捧土壤丟在地上，落地的瞬間，炸成一朵雲的樣子。
它被端端正正插在那捧雲裏。
“安心睡個好覺，明年春天我再來看你。”說罷，他轉身要走。
“你去哪兒？”
“冬眠！”
繩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小小一方天地，獨剩它自己。
它繼續睡很長時間的覺，醒了就盯著頭頂那一小塊天空發呆。
“冬天一結束，我就搬回去。”它喃喃道。
小小的山洞靜悄悄，它借著洞口的光，數落下來的雪花瓣，一片，兩片……唔，不行，眼睛花了。
春天剛到，比繩子來的更早的，是一隻鳥兒。
它盯著洞口那隻梳理羽毛的鳥兒，想起從前臥在它枝幹上的那隻短命鬼。
“阿樹，有它陪著你，你會開心的。”
他笑的燦爛。
它抬起頭喚那隻鳥兒，用蒼老的聲音：“你願意，留下來，陪我嗎？”
鳥兒圓圓的腦袋歪了歪，然後展開翅膀，飛走了。
繩子扭進來：“睡得好嗎我的老朋友？”
它急切道：“我想回去。”
“回哪裏？”
“回昆侖。”
“這裏就是昆侖。”
“不，”它搖搖頭，“我是說我原來呆的地方。”
有昆侖的山，昆侖的雪，抬頭就能看到無盡蒼穹的地方。
而不是這方窄窄的，黑黑的小洞。
繩子很為難：“你新生的根已經紮在這裏了呀，好不容易長出來，不能拔的，再說這個土，就隻剩這最後一捧啦……”
它明白過來：“可我不能呆在這裏，我呆在這裏，阿蚩找不到我。”
繩子想了想：“那我每天出去轉轉，看到他來就馬上告訴你。”
“可是……”
“別可是啦！現在最重要的，是活著，你要是死掉了，就再也見不到他啦。”
它頓了頓，腳底新發的根須隱隱傳來年輕而蓬勃的力量，像那天大風濟濟，野草蔓蔓，阿蚩向著它揮動的臂膀。
繩子說的對，它要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