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
溫星柚死去的第五年,溫旭八歲半。溫氏公子過了八歲都會搬進自己單獨的院子,此時他正在大殿挑選紅薯。
小孩子臉皮細嫩,從他眉宇間可以看出有他父親兩分神韻,一脈相傳的含情眼,眼尾狹長。
“告訴周大家的趕緊做出來,讓他爹親自掌廚。”他挑好紅薯,差小廝送過去。
吩咐完,溫旭又重新拿出書冊溫書,父親即使宗門事務繁忙也未曾放鬆他的功課,可最近他明顯察覺父親的情緒低落,比之去年前年,更甚。
仙門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可辟穀,溫若寒修為深厚早已不用五穀充饑,可說到他停止用膳卻是在五年前。
溫星柚喜歡美食,甜食最甚。
其中最愛蜜薯,尤其岐山專門請來的廚子,姓周,現年事已高,傳授廚藝給大子,自己不怎麼做糕點了。
蜜薯做好後,溫旭端起食盒牽著五歲大的弟弟朝主殿走去,臨近門他止步示意伺候宗主的小廝端進去。
那小廝從食盒裏端出裝著蜜薯的碟子,低頭小心走進書房,像往常侍候一般將糕點放在茶壺旁邊。
溫若寒正端坐在椅子上,專心批閱奏報,他眼神停在冊子上,右手去拿茶盞,觸及到溫熱的碟子才轉首望去。
麵前熟悉的蜜薯整齊的放在碟子上,還微微冒著熱氣。
他凝視半刻,慢慢伸手拿過放在嘴裏嚐了一下,卻忽然頓住。
這是溫星柚走後,他第一次吃蜜薯,昔日覺得非常美味的東西此刻卻嫌它無味。
不甜了。
蜜薯不甜了。
溫若寒將手中咬了一下的蜜薯放回碟子,再未動過。
小廝心領神會將糕點端出去,溫旭站在外麵皺眉聽下人描述父親的神情。
“宗主瞧見了倒是動了,可也隻吃了一下就再沒碰過了。”
溫旭微微抿嘴望著碟子裏的東西,他拿起一塊嚐了嚐,眼眶慢慢紅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將碟子遞給弟弟,“吃吧。”
“哥哥,這糕點真甜。”
溫旭拍了拍弟弟的額頭,笑道:“那就多吃一點。”
“我要拿去給父親嚐嚐。”
溫旭一把牽住他,“父親在忙,我們下回再來。”
兩個孩子就這樣提著食盒,離開了主殿。
第六年。
禁地的石門被緩緩打開,溫若寒一襲黑衣走進來,他越過法陣來到玄冰棺前,打開棺口將裏麵的妻子輕柔抱出來。
每次進去時他都會帶些花種,親自種上從發芽到開花隻他一人。
想的忍不住了便會來到禁地,拿著鏟子跪在地上細心鬆土,此刻的他才會被腦海中恐怖的思念放過。
堂堂一門宗主最怕的竟然是自己心中無盡的思念,尤其深夜無人時分,那被壓製的思念會像洪水般籠罩全身,將他吞噬幹淨。
慢慢的,後山的花越來越多竟然形成了一片花海,那是岐山唯一有花的地方。
溫星柚閉著眼睛,麵色祥和,她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躺在溫若寒懷裏。
空中花香迎麵而來,三年前他下令將天城所有的花卉砍除,卻在下一次入禁地看她的時候後悔了。
怎麼能沒有花呢?這是她喜歡的東西。
“岐山的花開了, 我抱你去看看。”他溫和的說道,眼中淡然,好像懷中人不是死了隻是睡著了。
每當花季來臨他就會抱著她沿路賞花,像是尋常般給她講每個花的故事。
此時的溫若寒已經瘋了,在這六年裏被時間一點點逼瘋。
第七年。
他日日夜夜望著禁地裏的玄冰棺不得所愛,神智逐漸魔化。
為什麼其他人活得好好的,她卻要痛苦心悸而死?
這個人間充滿惡念,肮髒不堪,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不如跟她一起消失在這個世上。
一年年過去,他開始為了忘記痛苦而閉關,一心修煉竟然神功大成。看著依舊空蕩的後山,他想殺人,他想毀天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