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淩挾了塊雞肉放進嘴裏,含糊不清道:
“我淘回來那麼多書,可不是白費勁兒的,你平日裏隻顧著看正經書,哪像我,我可是什麼都看的啊。”
“就你那也叫淘書?你那就是搬書店好嘛。”
陳羽一聽她提起這個,就哭笑不得。
“你還真是什麼書都往回搬,雜亂得啊,我都不知道,如何個分類法才好了。”
冷淩用力咽下口中的雞肉,正要勸陳羽邊看邊區分,就聽酒樓外的大街上,傳來一陣陣的嘈雜聲。
怎麼了?陳羽納悶地偏頭,望向窗外的方向。
紅朵便疾步走到窗邊,探頭下望。
下方馬蹄聲一陣陣地不停,夾雜著急促的腳步聲、行人的驚呼聲、利器的出鞘聲,以及各種物事倒地、碎裂的聲音,且各種聲音亦是越來越亂、越來越多,且越來越響。
紅朵看了會兒,轉身回到桌邊,低語道:
”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是五城兵馬司和皇城禁衛的人,他們在街上亂抓人,還到處在找……好像在找……一條狗?”
語氣由凝重變得奇怪。
陳羽一口茶噴了出來,冷淩及時側了上半身躲過。
動作猛了些,她隻覺眼前一黑。
她狠狠攥住拳,任由指甲深深地紮進了手心裏,才沒讓自己當場昏過去。
衣裙下擺沒有躲過,紅朵掏出帕子,蹲身給她擦拭裙角,卻不經意地看到,五小姐的腳好像不太對勁,在鞋子裏弓著,腿也在微微發顫。
她正待細細打量,一隻手用力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紅朵愕然抬頭,就見五小姐微不可察地衝她搖了搖頭。
紅朵低下頭,她感覺自己的肩膀上,似乎搭上了五小姐身體大半的重量似的,很沉。她單膝落地,用力撐著,手上慢慢地繼續擦拭。
心想:可能五小姐的身子骨真的很弱吧?隻是不願意讓三小姐擔心。自己得幫著遮掩過去。
因紅朵的話怔愣了的陳羽,有些好笑得問道:“找狗?”
怎麼感覺怪怪的啊。
冷淩收回手,紅朵幫她撐過去了那一刻,現在她自己能坐住了。她輕輕說道:
“不奇怪,能找人就能找狗,人不比狗高貴得到哪兒去。與咱們無關的事兒,咱不操心,也不要好奇。咱們,吃自己的飯,走自己的路,誰的事,誰自己操心去。”
她說完後,老神在在地,提筷挾起塊雞肉吃了起來,還給陳羽挾了塊大的。
紅朵不動聲色,起身站到了五小姐的另一邊,偷偷伸出一隻手,扶著她的左手手臂。
陳羽並不是個粗心的人,相反,她平時都是極細致的。隻是這會兒,她的心神都在另一個方向。
陳羽想想冷淩的話,旋即點頭稱是,她輕撫著胸口道:
“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老是有點心神不寧的,以致總這樣失態。”
冷淩拍拍她的肩膀道:
“你那不是失態,更不是什麼心神不寧,你隻是跟著我,變得鮮活了。以前的你,總是端著,被各種規條束縛著,無論人前人後,都不能放鬆,壓力自然很大。
再看如今的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自在多了。”
說罷,還衝她挑了挑眉。
陳羽聞言,漂亮的杏眼眨了眨,道:
“我以前,有像你說的那樣嗎?原本我還不覺得……現在這樣,真的更好?”
她看看一邊狂點頭,小雞啄米似的兩個丫頭,語氣有些猶豫著道:
“我們有了隱園之後,我的確感覺非常輕鬆、自在,但骨子裏養成的習慣,還是忍不住自我約束,時時處處想著規矩所在。原來,那個樣子的我,你們都覺得不太好……”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幾近呢喃。
她那一副陷入自我懷疑的模樣,著實嚇了冷淩一跳。
伸手握住她的手,認認真真地看著她,說道:
“你自小作為當家主母、淑女、貴女之典範來培養,自然時時處處不得放鬆。你已經習慣了那樣高標準、嚴要求自己,可也正因為如此,你才能這樣完美、這樣優秀。
如今,能自己做主的生活,無人管束的日子,加上身邊有我這隻小皮猴,你也放鬆了身心,做內心真正的自己。
其實,無論是怎樣的你,都很好,都沒有錯。你不是模板裏刻出來的,你就是你,舊時的完美、優秀加上如今的鮮活、自由,很好!”
兩個丫環的頭又開始連點了,且點得更歡實了。
紅朵掏出塊幹淨的手帕,替冷淩輕拭著額角,一邊笑著開口說道:
“就像這火紅的大公雞,看給咱們五小姐都辣出汗來了;也像咱們現在火紅的日子,更像現在愈發光彩照人的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