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當天庭審的結果雖然是小劉律師意料之中的延期審判,但是聽說原告方的女律師也表現出了極其精明淩厲的風格。
魯平凡回來後,就約小許出去吃飯,席間,他對那女律師讚賞有加。他對小許舉例說,女律師問高長河,你在手術剛剛開始的時候就離開,是不是有非常必要的原因?請回答:是,或者不是。高長河回答,是,我去衛生間了。她又問,你在進行手術之前,確認自己是健康的嗎?請回答:是,或者不是。高長河回答,是,是健康的。她再問,那麼,一個健康的人去衛生間解決自己的臨時問題,一般需要多少時間?你是醫生,請告訴我。高長河這時已經完全垮了,麵色土灰,他答道,五到十分鍾;但是人與人不一樣……女律師打斷他說,好,我明白了。那麼我請審判長注意,一個主刀醫生把病人放在手術台上去衛生間,然後又去做了某件自己不肯對別人說的事情,結果在一個小時之後,這個病人死了,他該負什麼樣的責任?……這位被告,請你聽我下一個問題。從衛生間出來,到你所在的手術間,是不是經過配電盤?高長河回答,是。她追問,那麼,在你經過配電盤的時候,你是不是碰到了它?高長河大吃一驚,忙說,我沒有!高長河的律師劉東也立刻發出“反對”的聲音,他說,反對對方律師毫無根據地提問!審判長提醒女律師讓她拿出根據,女律師說,在當時的手術室,任何一個不在手術台上的、能夠自由活動的人員都應該受到詢問,因為那次無緣無故的斷電直接影響了對死者的搶救。審判長聽後,要求高長河回答。高長河答道,我沒有碰它,而且配電盤是上著鎖的。女律師立刻說,這麼說你是特別注意到它了?請回答:是,或者不是……
哎呀,真是太棒了!簡直是滴水不漏!魯平凡不禁搖頭晃腦地高聲讚歎起來。
小許在一旁聽得戰戰兢兢,一身冷汗。萬一哪天高長河挺不住了,把她供了出來,她可怎麼辦?她又想起夜裏的那個夢。那個女警察說,你要是不講清楚,你就上不去山!
魯平凡似乎看出了她的變化,盯著她看了半天,說,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小許說,沒事。這幾天不舒服……
魯平凡一聽就說,上次我讓你吃烏雞白鳳,還沒吃吧?我老婆就是吃……
小許擺擺手,說,我看這個女律師不怎麼樣,就是嘩眾取寵唄。她想說明什麼?想說明高院長是用拉電閘那種低級手段殺人的?還是想什麼別的?這種問題都是沒用的!她要是想證明是醫生或者醫院的責任,還得從醫療方麵……
魯平凡打斷她說,她起碼是先打掉了他的威風……
小許反問,他還有威風嗎?一上法庭,他早就沒威風了。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你比人家強,你怎麼不去當律師呀?
小許笑了,說,我也沒說我就比人家強呀,再說就算比她強,也不一點非得當律師呀!
午飯後,回到醫院,已經兩點鍾了。小許估計這次是躲不過老黃的批評了。可是她一時還不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她快步進到辦公室,一推門,猛然見到了兩個神色嚴肅的年輕人坐在她的位子上!雖然他們都是便裝,雖然他們的麵目也很陌生,但她一見他們就明白他們是什麼人了。她笑了。一男一女,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就和她半夜做的那個夢一模一樣。
小許問道,你們是……警察?
那位又瘦又小又黑的女孩衝她一扭頭,反問道,你是哪兒的?沒看見這有事兒嗎?
小許這才注意到辦公桌後麵的老黃,猛然間老了十幾歲,臉色已是慘不忍睹。小許嚇得一縮頭,出了門。
心咚咚咚地跳。去哪兒呢?手術室?不行,她們也許還什麼都沒聽說哪。再一想,她轉身就上了十層。去醫院辦公室問問。出了電梯,她又呆立在走廊裏。警察!我們還沒有準備好,怎麼就提前把警察叫來了?誰報的警?老魯?小劉律師?追光家屬?
這時,有人拍了拍小許的肩膀,問道,在這兒發什麼愣呢?
小許一回頭,是劉家明。她鬆了一口氣,說,喲,劉副院長。
別,別瞎叫。幹什麼呢你,在這兒?
我沒地方去了,我們辦公室裏來了兩個警察。
和誰?和老黃談話哪?劉家明幸災樂禍地笑著說,那可夠他喝一壺的。
小許說,老黃臉都沒色兒了。
劉家明又一笑,話裏有話地說,咱們醫院可真是臥虎藏龍啊!幹什麼的都有。不知是誰啊,把警察都招來了?說完,就盯著她看。
小許說,也真的嚇我一跳,你說,老黃會有什麼事兒?
劉家明說,我要是知道,我早……
小許就笑,揪住他的話尾巴,問他,早什麼?早報警了?
劉家明說,咱們幹醫生的,把本職工作,把事業幹好,別的,都是胡扯!
小許說,還是劉副院長正確。可是象我們這種小護士,有什麼事業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