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一言既出,千金樓頓時炸開了鍋,千百位觀賞奪魁盛事的客人議論紛起,在場諸王與官員都有不滿之色。
“一個嗣濮王,如此囂張,幸好李泰死得早。”這是怨毒的。
“在座的親王都有幾位,哪輪到李欣說話?”這是挑撥的。
“他要睿姬陪夜?憑什麼?我出的絹帛難道比他少?”這是不甘的。
“嘿嘿,要打起來咯!太常寺今次要吃苦頭。”這是看戲的。
“睿姬娘子說得對,這種你情我願的美事,強求了有何趣味?”這是自我開解的。
“哼,李欣的好日子要到頭啦!想做恩客的不隻他一個!”這是幸災樂禍的。
元鎮聽得心中有怒火燃燒,他不怕得罪李欣,哪怕皇貢的身份沒了,也要替睿姬出頭。他憤然起身,朝李欣朗聲說道:“在下想問一句,殿下把這地方,當做嗣濮王府了嗎?”
李欣隨即抬手,丟出酒杯砸了過來。元鎮輕鬆避過,贏得一片喝彩,李欣越發嫉妒,指了他道:“給我撕了他。”一聲令下,身後三五個隨從躍了出來。
元鎮不慌不忙,仗了身形靈巧避讓敵手,不時打出一拳,以一敵眾。雖然身手平平略落下風,舉手投足仍是佳公子的模樣,賞心悅目。
旁觀者的立場立即偏向元鎮,一來李欣仗勢欺人,強迫睿姬陪夜,為眾人不喜;二來元鎮素有才名,賣相又好;兼之眾人同情弱者,總是傾向他多點。便有拉架勸和的人湧上來,拳腳中無不在偏幫元鎮,李欣罵罵咧咧不服氣,反而遭致更多白眼。
“夠了!”座上一個老人忽然開口。
隴西恭王李博義,乃是高祖的堂侄,與太宗一輩的人物。雖然縱情聲色,終日醉生夢死,畢竟是宗室長輩,又有親王的名分在,李欣怎麼也要叫聲叔爺。他一開口,李欣頓時就懵了,要是和李博義嗆聲,隻怕奪了自己的爵位都是輕的。
李欣騎虎難下,李博義幽幽地說道:“睿姬小娘子既奪花魁,就是洛陽一寶,想強行擄掠,那是不成的。”
睿姬遙遙一拜:“謝過隴西王。”
李欣一張俊臉漲得通紅,他自負甚高,加上父親早逝,極愛顏麵。被李博義當眾數落,又發不得脾氣,一口氣憋在心底,隻覺臉上無光。他惡狠狠瞪了睿姬一眼,領了屬官們離開。
走時,周圍一片哄笑,李欣越發惱怒。
李博義冷眼看他消失,對左右歎道:“焚琴煮鶴,不解風情!”左右阿諛聲起,老人很是得意,笑眯眯地凝視睿姬。睿姬無奈,隻得上前再敬一杯水酒,一雙素手被李博義摸了又摸。她又羞又惱,卻無法翻臉。
一場風波漸止。
過了子時,眾人興起回家之念。因上元節不閉坊門,王孫公子、文人騷客各自歸家,明義坊中牽馬拉車浩浩蕩蕩。眾目睽睽之下,元鎮不好逗留,心猿意馬地返回茶坊,沿路的騷客浪人都識得他,指指戳戳招呼打趣,這一路竟走了許久。
喧囂過後,整個教坊就像煙花過後的天空,寂寂無聲,一時俱靜。燕子樓的老鴇欣喜地把睿姬奪魁得到的財貨運回去,睿姬與彩雲遙遙綴在車隊最後的馬車中。
元鎮留下了一盒雀舌茶,彩雲捧在手裏,睿姬不時撫摸,若有所思。
“姐姐在想元公子嗎?”彩雲有些不安。
“他肯為我挺身而出,我還沒好好謝他。”
彩雲撇嘴:“可惜他隻是個茶商,要是有一官半職,李欣怎敢打他?”
睿姬撲哧一笑:“你忘了劉冕?李欣眼高於頂,有官職照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