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滿城風雨的時節,洛陽東城的太常寺中迎來一位不速之客。李欣突然登門造訪,太常寺少卿因有選花魁的前事,特地相迎。
“銀睿姬不識抬舉,我要她祭奠龍王!”李欣一見麵就拋出這句話。
太常寺少卿吃了一驚:“此事未有先例,與禮不合。”
“怎麼?難道做不到?”李欣不滿地盯著他。
“殿下何必為一個伎人煩憂,吩咐下來就是了。”太常寺少卿堆起笑容,又為難地皺眉,“讓她做祭品,不是不可以,有花魁名頭足矣。隻怕她早已失身,說出去名頭不好聽……”
李欣聽到“失身”兩字,眼中嫉恨欲狂,卻仍故作輕鬆:“你對外就說,花魁守身如玉--她不是宣稱賣藝不賣身嗎?”
太常寺少卿一愣,旋即點頭:“好,待我稟明寺卿大人,再給殿下一個答複。”他朝李欣行了一禮,去見太常寺卿。沒多久,得授機宜後滿意而歸。
太常寺卿得知此事,隱約透露出的意思令少卿心驚。值此非常之際,武後一飛衝天,乃至插手出兵之事,朝中元老正想貶抑女子弄權。李欣推出銀睿姬來,很合眾人之意,讓一個朝秦暮楚的官伎去獻祭龍王,正好壓一壓武後的氣焰。
太常寺少卿洞悉背後的糾葛,樂得順水推舟。即使傳揚出去,僅是李欣與銀睿姬的私怨。就算與禮不合,找出理由煽動百姓的意願,就能辦成此事。何況如有醜聞爆出,更可推到武後身上,一舉兩得。
“我便按龜卜之儀,點中銀睿姬,讓她去龍王廟持戒三年。”
“好。我領情了,他日必然有報。”
李欣浮起陰鷙的笑,她不願往高處走,就等著零落成泥,輾轉在紅塵中吧!三年的女冠生涯,足以消磨她的傲氣,到時,誰想踩捏都是易事。既然他得不到,她就別想有好日子!
元鎮?誰也別想護著她!
兩人在一言一語中定下睿姬的命運。
次日,太常寺一紙令下,選中燕子樓銀睿姬入龍王廟持戒祈福,以消龍王之怒。消息頓時在洛陽城中激蕩,昔日豔羨睿姬奪了花魁的官伎,無不慶幸沒那個名頭,欲染指睿姬不得的權貴們,則嘖嘖可惜紅顏薄命。但想到睿姬身著道袍的俏模樣,很多人心思活絡,一心等著明日跟隨火龍前去觀禮。
燕子樓裏,睿姬如遭雷擊,許久,勉強一笑。她得罪的男人太多,既入紅塵,又想不沾俗世汙穢,哪裏有那麼多的好事呢?
元鎮,我的郎君,你幾時能歸來?
“彩雲,等我想想法子,尋個好人家把你嫁了,我就再無後顧之憂。”她低低歎氣。
“什麼時候了,姐姐你還想著我……”彩雲哽咽,恨恨地道,“元公子偏又不在,你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
“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英雄。”睿姬漠然說道,心哀若死。她不願相信元鎮是負心郎,可是在最後關頭,他不在她身邊。
“姐姐,去求隴西王吧!”彩雲心急地說,這時抓住什麼都是救命稻草。
“滿城注目,命不可改。”睿姬歎息,她太清楚這裏麵的勾結。龍王阻礙大軍東行,隴西王絕不會衝上去做靶子。說到底,她不是長袖善舞懂得周旋的女子,不想以色事人,就無人肯幫她出力。
“你就真的入道觀做女冠?”彩雲心疼地問。
“總比留在燕子樓,任人采摘強。”睿姬想起元鎮,一陣黯然。他不在,她沒了與權貴們虛與委蛇的動力,不如隱匿在道觀中修行。
“姐姐,三年啊……到時韶華已逝,元公子隻怕另娶他人。”彩雲從不看好歡場男人的癡情,“要我看,他會不會收了哪家的錢,要把你讓出去?”
“不要這樣詆毀元公子。彩雲,我要吃三年的素齋呢,會變瘦的吧。”睿姬眨眨眼,打趣地說,盡可能平複心情。彩雲毫無取笑的心思,越發痛恨起元鎮。
洛水驚變,遠征扶餘,這種國家大事,與一個小女子有什麼相幹?把銀睿姬推出去祭神,明眼人一看就知其中貓膩。可是,她們無處申訴,沒人會替睿姬說話。原本元鎮若在,憑他的人脈和財力,多少能找到門路求情,如今撇下睿姬這個弱女子,上天無門,唯有等死的份。
如果睿姬持戒後,龍王依然不肯消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