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上隨便買了個肉夾饃當晚飯,一路溜溜達達地回到大巴紮。我在劇團的朋友們正在熱火朝天地布景,我這才想起今天有一場演出。
“希婭姐姐回來啦!”
劇團裏也有小孩子,這些孩子都很喜歡我,因為每次玩遊戲他們都贏不了我,但我還是會把糖分給他們吃。
大概這就奠定了我在他們中類似孩子王的身份吧。
我笑著和每一個人打招呼,劇團裏的人性格不一,但大家都很珍視彼此。與藝術結緣且沒什麼錢的大家,相處起來反而比資源豐富的地方要來得純粹許多。
妮露作為首席舞娘,同時也是祖拜爾劇團的台柱子,此刻當然十分忙碌。盡管如此,她還是會問候我有沒有吃過晚飯。
“我又不是小朋友,當然會好好吃飯啦。”
我抱住她蹭了蹭,妮露身上有股很好聞的花香,在熏香遍地的須彌,她的香氛既不刺鼻也不寡淡,是獨屬於妮露的氣味。
妮露也親密地抱了抱我,但嘴上說的話卻不怎麼中聽:“希婭最會騙人,如果真的會好好吃飯,那就不會得胃病了。”
“並不完全如此,同樣的進食條件和習慣下,別人沒得病,我可能會得病,這和人的遺傳有關,並不能證明是因為我沒好好吃飯哦。”
我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妮露板起臉搖頭。
“我隻知道你連吃了一個月過期的鯡魚罐頭、麵包、野菜,還有連續一個月一天隻吃一頓飯的記錄。雖然希婭很會照顧人,但你應該先照顧好自己啊,否則我會很擔心你。”
她說得很具體,我竟無言以對,不由開始懷念起曾經我說什麼她信什麼的純真年代。
那個版本的妮露很容易因為自己沒怎麼上過學,從而被看過不少雜書的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現在輪到她來教訓我了,唉,風水輪流轉,難道指的是風係和水係的人果然都很不好惹?
是的,雖然妮露隻是個舞娘,但她是個為藝術而生的天才。當一個人的信念到達一種巔峰,就會得到凝聚著元素力量的神之眼,仿佛是神明對她的回應。
說起來有點好笑,我也有神之眼,區別於妮露的水係神之眼,我的神之眼是雷係的。
得到它的時候,我十二歲。
萬千思緒從心頭起,真要說的話,該從這句話開始——
十二歲那年,我的父親意外身故,它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
父親本是明論派學者,也在教令院任職,當時教令院舉辦了學院爭霸賽,父親在我哥哥卡維的鼓勵下參賽了。
即便我不太關心這件事,但在卡維每天眉飛色舞的描述中也知道,父親的成績很不錯。
可他非但沒能獲得冠軍,甚至就此下落不明。
直到噩耗傳來,家裏人的反應不一,母親接受不了打擊哭得幾度昏厥,哥哥手足無措地應對各路來客,我很沉默。
好在有一點很一致,我們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那段時間的回憶很混亂,母親去教令院討說法,但得到的回複總是一樣的。
哥哥很努力幫助母親料理家務,但母親的狀態每況愈下,所有人都傷感地對我們說節哀。
冷清的客廳,積灰的積木拚圖,哥哥疲倦的笑容,母親瘦到脫形的脆弱背影……組成了我童年最後的記憶。
我有股沒來由的憤怒,父親隻是失蹤了,我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屍體,為什麼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經死了呢?
所以,我在一個尋常的午後,帶上所有零花錢出門了,我要去父親失蹤的地點找一個答案。
我想去沙漠。
可惜這個計劃被破壞了,我沒能走出須彌城門就被追上來的卡維攔住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那麼生氣。
他在找到我的瞬間就給了我一巴掌,然後又緊緊地抱住了我,渾身顫抖。
“璐璐希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父親已經走了,如果你也出事,你有沒有想過我和媽媽該怎麼辦!?”
他的眼淚沿著我的脖頸淌入的衣領裏,幾乎是哽咽著、牙咬切齒地低聲咆哮:
“我們已經經不起任何一點打擊了,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不能失去你……”
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傷心。
卡維比我大三歲,但小時候的我性格冷淡,也不愛說話,比起麵對一個咋咋呼呼的哥哥,我更喜歡獨自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