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海森感覺到她在看自己,他回視對方,收獲女孩晶亮而又意味不明的注視。
不知從何時起,她經常這麼看他,艾爾海森不動聲色地轉開目光。
他聽見璐璐希婭勸卡維:“哥哥,你不要總跟海哥吵架。他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收留你,給予你那麼多幫助,你該感激他。”
卡維恨得牙癢癢,“你站哪邊的?!”
她說:“我隻是個卑微的真理使徒而已。”
真理聽了都會發笑。艾爾海森會笑當然就不奇怪了。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室友破防。卡維吐血輸出其是如何如何感恩,如何如何貢獻,憤憤質問別人還想他怎麼樣。
艾爾海森很好奇璐璐希婭會怎麼回答。
她沒有讓他的期待落空——
女孩信誓旦旦道:“如果是我,我就給他跪下磕頭。”
艾爾海森輕輕笑出了聲。
她詫異地望過來,有些隱晦地開心起來,然後忙著哄卡維去了。
哄的方式也很像小孩子,抱著卡維不停地誇他,卡維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他最吃這套。
艾爾海森看了一會兒,再次肯定,卡維被璐璐希婭吃得透透的。
包括璐璐希婭給出的不去教令院的理由,也踩在了卡維的死穴上。他最討厭虛假而不公義的人情往來,以功利心主導的利益分割。
艾爾海森看著明顯動搖了的卡維,突然很想搞清楚璐璐希婭厭惡教令院的理由,是否也包括了此項觀點,還是說,她隻是在迂回地拒絕卡維而已。
所以他向璐璐希婭提出一個問題,既然她具備混學術圈的才能,為什麼不去呢?
是因為不喜歡嗎?
她像一支搖晃花莖時小亮荊刺的玫瑰,隻有懂她的人才能聽出幽默話鋒底下的傲慢:
“唉,性價比太低了呀,教令院的派係和階級已經固化,哪怕我誓做須彌最強學婊,我也起碼熬個十年二十年才有機會爭取賢者身份。有那功夫,我還不如偷元能零件養我哥。”
艾爾海森又笑了。
怪什麼,這該死的幽默感?因為這句評語,他更想笑了。
璐璐希婭似乎也覺得好笑,兩人目光交錯,有種神奇的共鳴拉近了彼此距離。
當人為了同一樣東西發笑時,親近感會油然而生,這是普遍現象。
所以,艾爾海森有點逗弄的意思,笑問:“難道你沒有嗎?”
不知為何,璐璐希婭的臉色忽然泛上緋紅,這抹薄紅瞧著比墩墩桃還清透粉嫩。艾爾海森沒有錯過她的神色變化,嗯……這種變化通常出現在被撞破心思後心虛的人身上,她在掩蓋什麼呢?
璐璐希婭誇張捂臉的姿態剛好印證了此項觀點,她有什麼事情瞞著他,艾爾海森下了結論。
“噓!噓!撿廢品的事情能叫偷嗎?”女孩給自己圓回來了。
卡維追過來,不敢相信地喃喃:“你居然真的做過!”
璐璐希婭悲憤道:“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花錢給雇主造房子……哇救命!君子動口不動手!”
卡維捂住她的嘴,那架勢像是要把她掐死。
“你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是個女孩兒家該說的話嗎?!”
他倆又一團混戰,但璐璐希婭不易察覺地繞開了些許距離,導致戰火不會波及到艾爾海森身上。
時間在這種歡鬧的氣氛中流逝飛速,愜意的午後時光結束了,但他並不覺得打擾。
璐璐希婭和卡維不同,與活潑善意的外表相反,她有時過分謹慎。所以,她會控製好所謂打擾的程度,絕不會讓艾爾海森感到不適。
這一點,卡維完全沒注意到。
璐璐希婭幾乎是踩著點來,踩著點走,到訪的頻率和笑鬧的音量都在一定範圍內。
但又並非完全屬於疏離的社交,艾爾海森能感覺到她不遺餘力地體貼和照顧,這種對待親友的既視感,仿佛她的距離感是單向的,隻需要考慮別人的界限在哪裏,但不需要考慮她的界限是否被觸犯。
“我的蠢哥哥就拜托你啦,非常感謝,給您磕一個!”
女孩用食指跟中指模擬走路的小人,丟丟丟幾步,屈指“下跪”,以頭搶地,很不莊重地給模擬磕頭。
“聽說給祖宗和神明磕頭才磕九個,我這邊心意到了就好,你懂的。”
艾爾海森看著她有點賊兮兮的討好和傻乎乎的手指動作,不由輕笑。
不管是勸卡維感恩,還是幫他不幫卡維說話,艾爾海森都能看穿她的用意。
無非就是擔心哥哥得罪人,便在屋子主人的麵前強調她很感激收留。
是個很有心機的人,但又難得不討厭。
可能是她屈指下跪的蠢樣確實有點意思吧。
所以,你要說她是個老好人,或是卡維那樣熱忱善良的理想主義者,事實絕非如此。
這就不得不提到艾爾海森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