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艾爾海森和卡維還沒發展到現在這樣直白嫌棄的關係。
雖說他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但偶爾也還是會生出“我怎麼會和這個人合作課題”的懷疑，能讓艾爾海森產生近乎後悔這種情緒的人，顯然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卡維是個天才，客觀來說確實如此。
他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對藝術的敏銳直覺，同時具有超越常人的學術能力與智識水平，這為他的建築學賦予了可以落地的生命力。
如果說藝術是空中樓閣，那他就是能在現實中造出空中樓閣的大師。
建築成了藝術的凝聚方式，一種思想和美學載體。
在認識卡維之前，艾爾海森沒怎麼接觸過藝術家這類群體，在認識卡維之後，他對這類人產生了敬謝不敏的偏見。當然，事實證明，藝術家也不全是他這樣的，比如後來認識的妮露小姐就很好地保持了藝術家的風度。
撇去千萬種隨口就能說出的對卡維缺點的批判，艾爾海森認可他。
這是一個具有崇高理想而且堅定初心的人，並且獨特。
所以，艾爾海森沒想到他的妹妹會是一個……確切來說很難評價的人。
從麵生的女孩走近教室那一刻，他就已經注意到了對方，那時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女孩過分耀眼的長相和眉眼間的某種熟悉感讓他願意分神一隙。
她是被另一個男學生領來的，從談話可知，兩人第一次見，對方隻是給她帶路，但看那個男生熱切的態度，又不隻是帶路而已。
女孩明顯感受到了，但仍捧著對方聊，從旁觀者的角度去看，要是此時給那個男學生一根棍子，他大概想表演如何撬起整片提瓦陸大陸。
可她話裏話外，隻是想套取更多有關課題組的信息而已。她的笑容無懈可擊，正是因為過於甜美，才令人感到疏離與虛偽。
教令院裏，這種人有許多，為了迎合導師喜好，為了得到更多資源，他們會刻意出賣自己脆弱的善意，包括美色。
有趣的是，男學生問她要聯係方式，她給的是卡維的。
艾爾海森瞬間想通了女孩樣貌上的熟悉感來自何處——她和卡維長得很像。
後來她自稱卡維的妹妹，他毫不意外。
卡維的妹妹，這個叫璐璐希婭的女孩言辭禮貌而不疏離，笑容甜美而不諂媚，是到哪裏都能贏得好感的類型。
她是來給卡維請假的。
嗬，病假。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無法掌控，那就說明此人對實際情況的規劃能力有限，側麵反映出，其不適合參與研究重大項目。
艾爾海森對此不至於有什麼特殊情緒，他隻是不讚同而已，而且並不介意直接表露出來。
“如果卡維和你都認為他的工作可替代性那麼強，我不會阻止這次嚐試，但希望你能妥善完成屬於他的部分，不要拖累整體項目進度。”
所以他是這麼說的。
一直表現得體且友善的女孩似乎有些驚訝，但僅此而已，她並沒有像那些容易感到被冒犯的敏感學者一樣憤怒。
艾爾海森觀察得出，通常虛偽小人應有的狹隘與易怒，在璐璐希婭身上並不存在。
甚至，她在走神。
艾爾海森對著這張與天真的合作夥伴相似的臉，很難說出什麼和平的話：
“你的沉默會讓我對你的能力產生質疑，另外，我想我該重新審視一下卡維對待合作的態度，至少在責任心方麵值得商榷。”
畢竟卡維不在場，那麼他引起的問題需要由旁人轉達，艾爾海森認為這完全符合邏輯。
當然，這其中有多少不悅的情緒成分，在已然成型的客觀事實麵前，他認為沒有探討的必要。
說人話：有不爽，但不多。
相比他一貫的直接，璐璐希婭的反應更值得一提。
她的笑意變冷，語氣誇張且充滿陰陽怪氣：
“是啊，隻是重感冒燒了一夜而已，居然就來不了討論會，被人說沒有責任心也是活該！卡維真是該死啊！他還沒有燒死，怎麼能擅自缺席，真是全天下的罪人！”
艾爾海森微微眯眼，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