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我捧著瓶子,艱難地從混亂的呼吸裏擠出一聲歉意。
酸脹將我的胸腔填滿,我不停地點頭,眼淚胡亂流淌,試圖從巨大的情緒衝擊裏找到一絲空隙,再艱難也要將心底話送出洪流:
“喜歡…我喜歡的……我喜歡的…!”
就像喜歡小獅子鑰匙扣一樣喜歡它!
卡維鬆了口氣,眼眶發紅,“我很抱歉,我以為隻要花一點時間就好,但估算錯誤了,所以讓你擔心了。”
我死命咬住牙關,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想抱著他大哭一場。
說到這裏,卡維斷了幾秒,重新調整了一下呼吸才繼續:
“中暑時,我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不可以在這裏倒下。”
“有人來救我之前,我的意識就已經清醒了,隻是身體很累,一時動不了。”
“因為我想到了你。我想著,我妹妹還在家裏等我,會發光的苦無果提取物還沒送給她。”
伴隨著他略帶哽咽的訴說,我捂著臉哭到渾身發抖。
卡維半抱著我,溫暖的體溫籠罩著我,他說:“我承認,我做事確實會衝動,太理想化,所以我很抱歉,我不是個好哥哥。但是……但是,希婭,或許你可以再多相信我一點?不論我搞砸掉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
是的,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我比誰都清楚。
父親走後那些年,他承擔了家裏的經濟壓力,還要在學業上做到出類拔萃,這其中的困難,少不經事者根本無從觸碰,又何談理解?
也並不是隻有我會遇到又蠢又壞的霸淩者,他一樣會遇到壞人,但他用各種方式克服了,而且還養成了敏感溫暖、樂於助人的正道良心。
那如宿命般的黴運降臨之際,他和我共同承受著,他從未比我輕鬆。
如果說,我企圖用虛假的社交武裝自己,那他就是舉起理想大旗反抗的勇者。麵對諸多風摧雨折,我們誰也沒有讓步。
沒有他的英勇熾烈,就沒有我的迂回堅韌。我是那麼需要他。
對我而言,他的理想化讓我吃透了人間滄桑的苦。
對他而言,我的社會性缺乏又何嚐不是一顆隨時可能爆發的炸彈?
即便我打架,逃學,輟學,學業盡毀,他也從未認為這是我的錯!
在媽媽都不接受我去祖拜爾劇團工作時,是他第一個站出來反駁,說那不叫鬼混,唱歌是希婭喜歡的事情。
可彼時,他明明還在向教令院解釋親屬被退學的緣由,這關係到家庭背調結果的好壞,可能會影響他今後的學術道路。
若於往事中求愛,則如刀口舐蜜,初嚐滋味,已近割舌。
我大口呼吸,用破碎不成調的語調告訴他:“不是…的……我哥哥…是最好的!”
因為我哥哥總是不吝嗇把他最崇高的理想與品格送給我。
不吝嗇留給我最細膩、最深沉、最內斂的愛意。
如果說我喜歡亮閃閃的東西,那我哥哥就是最好的禮物。
他在我眼裏永遠閃閃發光,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見。
“所以……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多給哥哥一點機會保護你?”他強忍淚意,呼吸粗重,“不要總是讓我最後一個才知道你的事啊笨蛋!我是你哥哥啊……”
這句話真的讓我破防了。
我知道的,不管是在背調時強調我的狀況,還是賣房子籌錢,在他的計劃裏,一直都有我。
或許有人會覺得他不該那麼做,但他一定是做好養我的準備才下的決心賣房。還有麵對背調,一百個人裏可能九十九個人都會編一個諸如“妹妹被退學是因為身體原因”的謊言,但他不會。
他堅持我是因為被霸淩了才退學,是我遭遇了不公與苦難,我沒有做錯。仿佛隻要說出一句謊言,我們就真的向現實低下了頭。
就算來的是校領導,或是有錢的同學家長,就算來的是教令院的大賢者,是決定他未來科研項目經費的老師,他也會堅持事實如此,大聲告訴所有人,他的妹妹沒有錯。
他總是這麼笨拙地保護著我,我一直都知道的。
隻是我不忍心,我不希望我的哥哥受這種苦。
……千萬不要因為我受這種苦啊笨蛋!
這個世界這麼大,有這麼多危險,我哥哥的光芒必須被小心守護。隻要他在發光,就能照亮一切黑暗,我就不怕黑了。
為此,我情願忍受黑暗。
卡維抱著泣不成聲的我,像小時候那樣給我順氣,有些手足無措。
“別哭了啊……這麼哭很傷身體的!啊對了,你手疼不疼?”他小心地翻過我被包紮妥當的手觀察,語氣裏掩飾不住心疼,“你真是叫我說什麼好!對自己下手就那麼狠嗎?當初捅自己一刀的時候也是,你這一刀下去,有沒有想過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