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才不能告訴他。
既然他會難過,那就一輩子不要告訴他,不然我這剩下的一年要來幹嘛?留著撕日曆數倒計時嗎?
“為什麼瞞不住?”我很疑惑地反問提納裏。
每次我正兒八經做的事,幾乎從未敗績,提納裏應該也知道我,所以他很快反應過來,連狐狸耳朵上的毛都有些炸開。
“你瘋了?!”他的聲音有點大,好在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下一句便迅速放輕了,但怎麼聽都有股咬牙切齒的意味,“希婭,我不會同意你這麼……胡鬧!”
他可能本來想說的是發瘋,但為了照顧我的麵子,臨時改口了。
真的好體貼,我的朋友們都好好啊,我可真舍不得他們。
想到我未盡的音樂劇事業,想到我的親友,想到我那失敗的暗戀,心髒突然抽痛了一下,強壓的情緒有了一絲崩潰的裂口。
嘀嗒,一滴眼淚落在被褥上,令提納裏倏然收聲。
我堅持地看著他,平穩語氣:“……求你。”
怎麼回事啊,這幾天怎麼盡在求人辦事,顯得我很脆弱很沒用似的?
可能命運真的愛跟我開玩笑吧,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會嗆死,就比如我,我接觸死域的次數並不多,卻得了大多數巡林員一輩子都不會得的汙染絕症。
提納裏緊皺眉頭,很少會在他臉上看到焦躁這種情緒,我默默地在心裏對他說對不起,但我真的沒辦法。
“你真的……你可真是——”他詞窮了,狐狸耳朵緊張地豎立,在掙紮幾輪之後,眼神逐漸堅定下來,“不行。”
“希婭,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最負責的做法是大家一起想辦法,如果我隱瞞,對你的病情一點好處都沒有!”
說到後麵,他有些激動。
就知道會這樣,我看著他的樣子,毫不意外事情會朝這個方向發展。
像提納裏這樣的人,有著極強的責任心和身為學者的專注力,對事物有自己的評判標準,想動搖他,憑幾滴眼淚顯然不可能。
不論是他,還是卡維,或者艾爾海森,他們都是這樣的,在難以動搖這點上保持著出奇的一致性。
哪怕他拒絕了我,我還是很感激他。
我感覺很愧疚,是我讓他這麼為難,而且還會更為難——
“你做什麼!?”
提納裏愕然地看著我摔碎藥碗,將瓷片紮進了掌心,他撲過來阻止我,把掙紮的我壓製住,想取走我手中的瓷片。
我用瓷片對準了脆弱的脖頸,告訴他:“很抱歉,提納裏,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隱瞞卡維,或者告訴他,但現在就失去我。”
用自己的生命去威脅一個醫生,這種行為太過卑劣,尤其是這個醫生還是我的親友,我利用了他對我的感情反向製約他,傷害他。
對此,我真的很抱歉。
非常抱歉。
我看著提納裏為了研究我的病症而熬紅的眼裏流露出震驚,不確定其中是不是還有難過,因為…因為我有些不敢直視他。
門外響起腳步聲,在別人推門而入之前,提納裏啞著嗓子說了一句:“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