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有各人的利益考慮,比如紅十字旗對鬆本來說就是千金不換的寶貝,畢竟危急時候可以救命,而植田、荻洲輩之所以把聯隊旗特當回事,則是因為這東西跟他們的仕途緊緊相連,沒準把聯隊旗搶回來,還可以一俊遮百醜,掩飾戰敗責任呢。
得知第6軍兵敗諾門罕,參謀本部緊急調集重兵前往諾門罕,其中包括中國關內的第5、第14師團以及一些特種兵聯隊。不過參謀本部調兵的出發點與關東軍司令部完全不同。
追魂電
關東軍當局者迷,參謀本部旁觀者清,他們意識到,關東軍的這次慘敗,與以往三次諾門罕戰役中的失敗都不同,是一次決定性的失敗,這已經不是你願不願服輸的問題了。
勝敗在日本陸軍內部幾乎就是衡量一切的準繩。因為徹底戰敗,參謀本部強硬派的聲音一下子全都消失了:看來老毛子還是惹不起,不如等兩年再說吧。
內部計議的結果,是重新回到談判桌上,而且不管蘇聯開出的條件有多麼苛刻,也要接受,以爭取盡快了結諾門罕這場無休無止的爭端。
參謀總長載仁親王平時大多數時間都躲在幕後,這時候也不得不放下手裏的鳥籠子,跑到前台來收拾殘局。他出麵明確了不惜向蘇聯全麵讓步的原因:“處理支那事變(即侵華戰爭)期間,必須維持北方邊境的平靜。”
1939年8月30日,奉載仁親王之命,參謀次長中島鐵藏親赴長春,對關東軍首腦進行說服工作。
去了一看,關東軍還是強硬派的天下。植田正磨刀呢,而磨刀的理由也很充分:小鬆原、聯隊軍旗,甚至那些遺棄在戰場上的屍體。
植田說,他將在哈拉哈河結冰前的兩個月中,再發動一次“更大規模、真正的作戰”,中間可以保證不渡河,隻在河東作戰。
植田聲稱,在這次作戰中他將推出全新戰術,此戰術跟朱可夫的“夜退晝攻”調了個個兒,是“夜間進攻,白天固守”,而且每次夜間向前推進都不超過500米,然後挖掘陣地進行固守。這基本就是從前夜襲戰的一個演化版,“夜間進攻”是沒問題,關鍵是白天能守得住嗎?因為中島聽來聽去,植田用於固守的方法還是戰壕和肉彈兩種。植田倒也幹脆:你是說可能守不住對吧,派兵啊,讓參謀本部派更多的兵來支援。
中島是個沒多少主心骨的人,給植田這麼一攛掇就動了心。雙方預定在9月10日發動總攻。就在中島即將返回國內時,當天前線傳來消息。朱可夫突然在“森林地帶”
網開一麵,放了小鬆原及第23師團殘部一馬。鬆本記述,當他們從“森林地帶”撤出時,已經處於半生半死的狀態,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但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周圍的蘇軍坦克隻是遠遠監視,並沒有乘機上來進行截殺或追擊。
1939年9月1日,蘇軍到達蘇聯和蒙古所主張的邊界線後,便不再往前推進,其做法與張鼓峰事件時如出一轍,即隻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塊,就不會超出範圍。
如果蘇軍這時要全殲第23師團,乃至乘勝追到海拉爾,都易如反掌。顯然,朱可夫在最後時刻為談判留足了餘地。
參謀本部作戰課長稻田正純經曆了前後兩次大戰役,連他也不得不對蘇聯的這種鐵腕表示歎服:“關東軍製定了‘我不犯人,也不準人犯我’的原則,可是關東軍又做不到,倒是蘇軍做到了。”
按照稻田的分析,蘇聯實行的社會主義製度確有效率,即便作為敵人,也得承認其中有可取之處。
蘇軍不再發動新攻勢,與歐洲方麵局勢的變化亦有關聯。9月1日,德國進攻波蘭,按照“史上最荒唐婚姻”的相關協約,蘇聯也準備前去分上一杯羹,諾門罕已不再是斯大林關注的重點。
所有這些消息,都足以讓中島完全改變態度。回到東京後,他便把植田等人如何抗命不遵,拒不停戰的表現,給載仁描述了一番。載仁聽後大為震驚,於是再次派中島前去長春,嚴令關東軍必須在9月4日以前停戰。植田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都這種時候了,他還胡攪蠻纏,當著中島的麵,要求起碼允許關東軍再進行一次小規模戰鬥,並且強調,如果連這一要求也得不到允許,他將遞交辭呈。
這下徹底把載仁給惹火了:一敗二敗三敗連四敗,敗到家都不認識了,還以為自己是戰無不勝的“皇軍之花”哪,可以繼續耍你那小姐脾氣?
1939年9月3日,參謀本部向關東軍司令部發出急電,內容一反往常的商量口氣:“立即主動結束諾門罕戰事,停止一切戰鬥行動。”
接到電報,植田及其幕僚這才發現大事不妙,但是已經晚了,此後追魂電開始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