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那個是我老婆繡十字繡的時候……”我剛隨口解釋,便被他嚴厲地打斷:“行了,行了,還記得你身份證號碼嗎?我確認一下。”徐懷魂言歸正傳,想必他清楚我現在除了一條鮮紅色的內褲之外,別無他物,更別說身份證了。是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昨晚喝醉了,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僅存的就一條內褲。我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一夜之間變成了這副德性?昨晚我喝醉後被打劫了麼?想到這個,我不由得看了一眼褲襠,腦海裏麵還是模糊一片。昨晚的事情,我已經毫無印象,剛剛有些淡定,眼下卻很是不安。
“想不到你還有這愛好。”徐懷魂不忘笑話我。
最後一個數字摁下,我的心弦繃緊了。
難道要在地上寫幾個字借一塊錢打電話嗎?
自首嗎?我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自首什麼?
“那我要留在龍灣了嗎?”
老羅把我帶到一個酒店裏麵,然後就是喝酒了。
“我把我身份弄丟了。”我如實回答,然後將自己被帶進龍灣區派出所之後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老羅。
“呃,那我不用蹲監獄了?”我發現我真是蠢到家了,就是喝醉酒了而已,又不是什麼殺人放火,也不是酒後駕車,我蹲什麼監獄呢?頂多就判個影響市容的罪狀。每每遇到徐懷魂銳利的眼神,我都心虛,徐懷魂現在放我走,我是千百個得意,趕緊穿上他們準備好的衣服離開派出所。再在這裏多待一刻鍾我就會變成瘋子了吧?心裏麵總是不停地去埋怨,但是又很害怕,擔心自己被派出所的人給陷害了。
之後我們倆都醉了,老羅把我帶回他家,也就是那個花園小區,我們倆暈頭轉向的,到了老羅家後就不省人事了。我得承認,那一晚的確是喝了不少。老羅說第二天,他醒來之後發現我不見了,所有的東西都在,就是人不見了。
可是我沒有造假,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我很鬱悶,警察是在懷疑我嗎?我不就是身份證失效了麼,好像我犯了什麼大罪一樣。徐懷魂對我越是同情和體諒,我心裏越是不甘心。我不停地搖頭,還能說什麼呢?
“那我現在該去哪兒?”我不想狡辯了,在徐懷魂麵前,我沒有什麼好說,畢竟理虧,再說了,跟警察吵架沒有絲毫的意義。我身份丟了,隻能聽天由命了,不,我應該自己去把身份找回來。想到這兒,我不想惹麻煩,不就是一個星期登記一次嘛。隻希望我的身份早日得到澄清,我叫梁響,千真萬確。
難道自己名字不叫“梁響”而是叫“梁航”?可壓根就不是這樣,自己還能把自己的名字記錯嗎?自己打小就叫“梁響”了,還不忘小學時候大家夥都稱呼我“小響子”“咕嚕猴”。然而“梁航”是誰?他的身份證號碼怎麼跟我的一模一樣呢?
我手裏的身份證上麵寫著的名字竟然叫“梁航”。那張照片上的人頭像,我端詳了半天,完全不是我的特征,眉毛、眼睛、鼻梁、嘴巴、下巴,沒有一樣是像我的。完了完了,我知道出事了,我居然用的是別人的身份證,而且一直在用。
“不對,你是不是記錯了?”徐懷魂側過頭來看著我。
“你先喝點水。”看著惶恐不安的我,老羅遞給我茶幾上的那杯水。
“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很少碰到你這種情況。”老羅看來也沒有什麼辦法。
“你說說吧,為什麼會這樣?”徐懷魂麵無表情。
老羅說那天他去汽車站接一個從北方來買字畫的客人,因為他和客人沒有見過麵,所以隻是電話聯係。在車站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老羅打電話給客人竟然通到了我的手機上,然後我接了電話,誤打誤撞,老羅把我當成了他的客人。
“給張表讓他寫寫。”徐懷魂似乎對我失去了信心,他叫協警給我兩份報告,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寫一份自首報告,一個是寫自己的經曆,社會關係,生活狀況。我選擇了後者,我沒有犯罪,自什麼首呢?而後麵寫自己的情況,這個似乎多餘了,我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嗎?當然,警察叫寫,那我就寫吧!
“我想起來了,我認識一個人,他跟你差不多。”老羅好像想到了什麼。
是的,我從幼兒園開始寫,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我的記憶力不錯,把家庭情況說清楚後,我想,這是交給警察核實我身份的。現在我的家人、死黨都背叛了我,他們都不肯來認我,我想,我寫他們對我有什麼用呢?於是我想到了我的老師和同學們。
真是得不償失,這一次真的是害慘自己,如果不是這個誤會,我也不會被抓到派出所,更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證號碼不是自己的,而是別人的。想到這裏,我馬上拿出我錢包裏麵的身份證,然後去核對上麵的照片和號碼,按著身份證上麵的號碼,我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去核對,完全吻合,這是怎麼了?老羅看到我神神叨叨,他問:“老梁啊!你怎麼了?”
我愣愣地站著,我還能說什麼呢?誰來拯救我呢?
徐懷魂得到我的信息後,馬上在他麵前的電腦上操作了一番。
“行,我也想見見他。”身份突然消失,自己懷疑自己的身份,自己到底是誰。我想,這樣的意外,真的很少見。老羅很有誠意,我也希望能找出真相,收拾好心情之後,我便跟老羅出門了。那個跟我遭遇差不多的人,他又是怎麼回事?他找回了自己的身份?是怎麼找到的?丟失了身份之後還可以找回來嗎?想到這些,我顯得十分迫切和緊張。
“我知道了。”徐懷魂一邊說一邊在筆記本上做記錄。
我無語了,在想,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中年男人看到我沒有什麼動靜,他一拳打在我的胸口,然後笑道:“你小子別裝了,那天晚上真是抱歉,抱歉啊!”
說出家庭住址和父母名字後,我便被送去關押。隨後徐懷魂他們遲遲沒有來找我,我隻有睡覺,除了睡覺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我盡力在腦子裏搜尋著,但隻能搖搖頭,我真的什麼都想不出來。我是怎麼了呢?我拍拍腦袋,這個不中用的腦袋怎麼了?怎麼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徐懷魂冰冷的瞳孔直勾勾地看著我,我很困惑,很無奈。我不知道我怎麼了,隻能愁眉苦臉地看著徐懷魂,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看著寇海峰,隻要他說一句認識,我便可以回到自己的生活了,隻要他擔保我,我可以考慮回去繼續跟他幹,至於錢的問題好商量。想到就要離開這裏了,我感到一陣激動,我受夠這裏了。寇海峰這時候也打量著我,一臉茫然的表情讓我很費解,我就是梁響,至於看那麼久嗎?這時一個協警說:“寇老板,你實話實說吧,沒必要隱瞞什麼。”
我感動地看著徐懷魂,要不是他幾番提醒,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第一次進派出所,我已經被嚇得快要屁滾尿流了,虧我還是個步入三十的男人。
徐懷魂的這個說法讓我看到了一線生機,我趕緊在腦海裏麵搜索朋友們的手機號碼,然後選了幾個死黨的號碼寫在一張字條上給徐懷魂。徐懷魂叫了一個協警過來按照我給的電話號碼去撥。我把我最要好的幾個朋友的號碼都給了他們,我想有人擔保我的話,我便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想到這裏,我抹了抹眼睛裏麵滾動著的淚水,霽顏微笑。
中學的各個可以記得起的老師,和善的語文老師,邪惡的英語老師,搞笑的曆史老師,凶巴巴的物理老師,還有喜歡跟我作對的班主任。當然,我還寫了很多中學時候玩得好的死黨,一群調皮的孩子,雖然他們現在成家的成家,立業的立業,我相信,我們有共同的記憶,他們不會忘記我這個天天被嘲笑為“咕嚕猴”的同學。
“我說的都是實話,是大實話。”我慌張了,我會坐牢嗎?坐一輩子的牢。
兩手空空,沒有錢,沒有手機,我再一次感到絕望。
徐懷魂轉了轉手裏捏著的派克鋼筆,說:“你先別急,身份證失效這事咱們好好說說,偽造身份證、戶口,這都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想想辦法幫你,但你得說實話。”
“我記得,我記得的,警官。”自從我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梁響”後,我的記憶已然漸漸恢複了,很多關於我自己的事情,我已經一清二楚。我想了一會兒,然後報上了我的身份證號碼,我奔三的人了,自然知道身份證號碼是必備的。
我想去找我老婆李曉容,在龍灣這個地方,能幫自己的也隻有老婆李曉容。現在身份丟了,自己孤身一人,如果不早點把身份找回來,自己總會再進一次派出所。派出所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八個字貼在派出所裏麵,我看到的時候,刻骨銘心。我承認我不是個膽小鬼,可是進了派出所,隻怕誰也狂妄不出來。麵對徐懷魂這些派出所工作人員,我心裏怦怦直跳,盡管自己是清白的。
現在出來了,如釋重負,整個人精神了許多,不需要那麼糾結了。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我第一次感到那麼累,試問這個世界裏麵有幾個人曾經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困惑和煩惱呢?我想努力去記起某些事情,但是,我怎麼努力都想不出任何相關的東西。沒有身份,沒有戶籍,被警察找上是一個麻煩,但是,最麻煩的是我現在真的叫“梁響”嗎?真的是一個廚子嗎?
寇海峰看到我的時候,整個人驚了一下。
“梁響?我的名字?噢,是的,我是叫梁響。”我這時候叫了起來,“梁響”這個名字在我腦海裏麵一亮,沒有錯,這的的確確是我的姓名。我是一個廚師,一個做粵菜的廚子,因為跟老板有矛盾辭職不幹了,到這裏,也就是龍灣市,我是來找我老婆的,我老婆是龍灣市人,和我老婆在一起的還有我們的小寶貝梁心。
“不會,不會,你燒成灰我都認得你。”中年男子很肯定地說。
“老梁啊!雖然之前我們不認識,但是經過那天晚上跟你拚酒,我把你當朋友,你這是怎麼了?你雖然欺騙了我,裝成我的客人,害我損失了一些錢,但我不怪你,我這個人圖的是痛快。你這個朋友我羅庭望交定了,你別內疚,別自責呀!”老羅以為我突然垂頭喪氣是因為愧疚。他倒了一杯水給我,我看著他,偌大個龍灣市,我認識的人不多,誰能幫幫我?我對老羅說:“幫幫我,好嗎?”
要是派出所再找上自己,然後說自己是黑戶口,或者是誣陷自己,拿自己去頂替那些緝拿不到的罪犯,那就麻煩了。
“我那晚跟你喝酒了麼?”我想了想,問。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派出所,我真不想再進去一次,更不想和不怒而威的徐懷魂再會。徐懷魂這個人還不錯,懂得給我一身衣衫也幫忙想了一些辦法,隻是他鐵著臉的樣子著實討厭。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那個去撥打電話的協警一邊無奈地搖搖頭一邊說:“七個號碼,三個是空號,一個無人接聽,還有三個他們好像很忙,我問他們認不認識一個叫梁響的人,他們都表示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我該怎麼辦?”我心裏又是擔心又是煩躁,我真的叫梁響,千真萬確叫梁響,那個身份證號碼也是我,但是我真的不叫梁航。我很無辜地看著徐懷魂,無話可說。
“寇老板,你認識他嗎?”徐懷魂轉過頭去問寇海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