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去看了年寶寶,我媽說他抱著寶寶看了好半天。
一個月後,他給我發了條已經回到烏斯懷亞的短消息後,再沒主動聯係過我。
我的身體也在大家的擔心中,很意外的一直撐了下來,雖然月子裏就沒能心情愉快的修養,可我後來去檢查時也沒發現有什麼大問題,隻是按著醫生的要求要格外多休養恢複。
半年後,我已經能抱著年寶寶出去玩了,小家夥被我媽和左華軍喂養的飛速長大,嘎嘎的笑聲也格外可愛。
唯一遺憾的就是,我沒能母乳喂養他,年寶寶一直吃奶粉長大。
等曾念去世一周年的時候,年寶寶已經能指著他的照片,認識這是爸爸了。
我也正式辦好了離職手續,不再做法醫了。
年寶寶四歲生日後,我一個人去了滇越,準備開始做那件事,曾念和我說過他想做的那件事。
閆沉和白洋陪我去看他們幫我找的能開診所的院子時,一路熟悉的走過去,我們站在了一扇大門前,我還記得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不是,你哥的地方,怎麼來這兒了?”我看著院門,問身邊的閆沉。
這院子還記得很清楚,就是幾年前我尋找失蹤的李修齊時,跟他見麵,看見他帶著學打銀的徒弟待過的地方。
已經懷孕五個月的白洋過來扶著我的肩膀,替自己老公回答我,“年子,這裏再適合開診所不過了,你管這裏房東是誰呢,你又不是不想給房租。”
閆沉抿嘴衝著我笑,很滿意自己老婆的回答。
我有些無奈的看看他們,這幾年裏我一直沒跟李修齊有什麼聯係,隻是每年除夕的時候,會彼此發個祝福短信。
可他的消息,我聽到的還真不少,白洋會有意無意的跟我說起他的事。
他在烏斯懷亞的青年旅館還真的開起來了,據說生意還很好,在那個遙遠的異國,號稱世界盡頭的地方,一個帥氣有味道的中國青旅老板,還曾經上過某個很有名氣的旅遊雜誌。
連他曾經是法醫的身份也被八卦出來,還成了給他增加神秘味道的佐料,聽白洋說,不少亞洲去南極玩的女孩,都特意去看過李修齊的真身。
“截止這一次,閆沉他哥還是單身一個。”這句話,也幾乎成了白洋每每跟我聊起李修齊時,最後的結束語。
我向來就是安靜的聽著,也不問什麼。
可今天站在他名下的院子裏,我心頭湧起許多情緒,終於問了閆沉一句,你哥還好嗎。
我有些特意避開從我嘴裏叫出那三個字的名字。
閆沉馬上回答我挺好的,還說半個月前跟他哥通電話時,他說最近會回國一次。
我沒出聲,自從曾念去世後,李修齊也離開後再沒回過國,也許回來過我不知道,反正我很久沒見過他的真身了。
想象了一下那些亞洲女孩擺出花癡眼,在世界盡頭特意去看李法醫的場麵,我忽然覺得很好玩,嘴角就跟著起了笑意。
白洋看著我的表情,湊過來問我,“你確定要在這裏開診所了?年寶寶怎麼辦?”
我摸了下白洋已經顯形的肚子,笑著說,“等穩定了就把年寶寶接過來啊,我都跟他說好了,他也答應我的決定了,我們家可是很民主的,我來這裏的事,是經過我們家唯一男子漢同意的。”
我有些傲嬌的說完,白洋和閆沉都聽得笑了起來。
白洋笑完對我翻了個白眼,繼續問我,“哎,你們家那位小男子漢還是暫時派不上啥用場,你就不覺得,自己身邊需要另外一個男子漢嗎……都這麼久了,該想想這個了。”
閆沉很識趣的朝院子裏一個人先走進去了,給我和白洋留出閨蜜說悄悄話的空間。
我仰頭看看滇越藍的一塌糊塗的天空。
當然明白白洋的意思,更知道她的意思也是身邊關心我的人都有的,隻是大家都沒跟我正麵說過,我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幾年時間裏,不是沒在深夜裏感覺到過孤獨,尤其是看著身邊睡熟的年寶寶,看著他酷似曾念的一張小臉。
看著看著,就會覺得心裏不空了,不四處漏風了……因為都被思念給完全填滿了。
來來回回,這些年也就這麼過來了。
正想著怎麼回答白洋,就聽見院子裏傳來閆沉的說話聲,聽起來他好像很意外也很高興,語氣很興奮的在喊。
“哥?!你怎麼在這兒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是吧……”白洋猛地在我胳膊上拍了一下,自己卻扭著身子先我一步往院子裏走了。
我有些怔然,反應慢了半拍。
閆沉叫哥的人……那不就是他,他已經回國了,就在這院子裏。
我忽然覺得很不想邁進麵前這個院子裏了。
可大門很快在我麵前完全敞開了,一身咖色布衫的李修齊從院子裏走出來,他迎著陽光,衝著門外的我淡淡一笑。
他還是老樣子,我在心裏念叨了一句,一時間竟然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就也學著他淡淡的笑了一下。
李修齊邁步朝我走過來,斂了笑意,仔細打量我之後,似笑非笑的說,“你好像胖了點。”
他實在是比我高了太多,我想看著他的眼神就隻能仰起頭,眼睛被眼光一刺激,還有點想流淚的感覺了,我抬起手去抹了下眼睛。
“聽說你打算在這邊開診所……是他的遺願。”李修齊問我。
我點點頭。
“我這個院子還真的很適合,你看好了嗎?我反正也不在國內,有你在也可以替我照看一下,也算我對故人,對我尊重的一位朋友,盡點心意……”
李修齊說完,轉過身看著院子裏。
聽到曾念在他口中是一位故人,一位他尊重的朋友,我好久沒流過淚的眼睛裏,湧起了水霧。
等診所正式開業兩個月後,李修齊準備回烏斯懷亞了,他說今年還準備去一次南極。
已經知道南極這地方的年寶寶,似懂非懂對抱著他的李叔叔說,寶寶也要去,還眼神認真的看著我問可以嗎,我會給他路費吧。
孩子的話逗笑了大家,我笑著觸上了李叔叔意味深長的目光。
他離開滇越那天,跟我說了一句話。“春節的時候,我會在烏斯懷亞等你,年寶寶不能去南極,希望你可以替他先去看看……”
他沒等我給出回答,就狠狠親了口年寶寶的臉蛋,入閘了。
這一年的春節是二月份,診所休息後,我去看了在坐月子的白洋,給她看了手機上訂機票的消息。
在年寶寶很小大人的體諒眼神下,我一個人去了機場。
飛機起飛後,我看著窗外因為飛機爬高不斷變化的場景,腦海裏也浮現出過去好多人好多事的畫麵……
我的目的地,是遙遠的那個世界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