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孫大夫的計劃,終於可以出院了。下午,把入院時的行頭找回來,還是那雙暇步士的皮鞋,那條劍龍牌的褲子,那件鱷魚牌的外套,一如來時的裝束,不知是小光有意,還是本來就都放在病房裏,等我好了,一定要回到了原來的生活狀態中。
三點鍾,簡單的行李,收拾在一個包裏。與幾位在班的護士們告別,與大夫們告別。小光沒有忘記買來幾包糖果,這不知是從哪裏學來的名堂,在她分發時,護士們推托了半天。趁著喜慶和欣悅的氣氛,我稍有遲疑地離開了。邁出病房,我的心一激靈,一個多月,這裏的一切都熟了。我回頭望了我住了一月的病房,看了看那門上的號碼:“314”。
出住院大樓,後院的幾株槐柏灰突突的,但也有些許的綠意。天上,有風箏和鴿群飛過。朗日晴空,空氣真好。
走出朝陽醫院東門,看到街邊小店裏,賣一些花花綠綠的雜品,有樹、雪花和小人偶,嗬,想起了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真巧,我與這個洋節,不期而遇!
寫於2004年4月
牌局
不知何故,幾位圍坐一圈,昏天熱地地一戰就是半天;也不知何來的那麼大魅力,一百多顆小小方塊,把四個大活人,弄得神魂顛倒,如癡如醉;也搞不明白,這一百三十六個小玩意,竟曆經數百年,乃泱泱中華人民的忠實情人。有一日,幾番戰罷,都腰酸背疼的,其中一人說了一句,幾個大男人,做什麼不好,偏偏就弄上了這玩意兒,其他三人默然不語。是嗬,人生樂事上百成千,如此玩意兒,卻讓多少英雄競折腰,多少老少爺們,為伊消得人憔悴。看那場麵,無硝煙之騰飛,無刀光劍影之獻身,一番戰罷,四肢麻木,兩眼昏花,頭沉腦暈,麵如菜色,血壓升高,如此這般,一場大病如是,然,即便如此,眾人聚會,閑來無事,樂此不疲。
這東西就是眾多人有興趣的名為麻將或為麻雀或是擺長城之謂也。
據梁實秋老先生講,當年抗戰後方,忙得忙死閑得閑死,一時間,麻將齊上陣,有所謂“一個中國人,悶得發慌。兩個中國人,就好商量。三個中國人,作不成事。四個中國人,麻將一場”之說。玩牌之害,有眾人討伐過,說是荒度光陰,說是損傷身體,說是玩物喪誌,更有曾與淪喪忘國之大事相連者,其危害程度,口誅筆伐,均不為過。有人名之為,麻將為國粹,老少鹹宜,又雲,凡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有它。這方麵的掌故車載鬥量。但玩這物件,畢竟是多為人詬病的,這就讓不少喜歡的人都是偷偷摸摸地玩著。盡管前幾年,報道說,國家體委已將其列入競賽項目中,還說開設了大賽事宜,成立了麻將協會,雖為大眾所好,但還是不為大眾所容。要不,說誰誰有此好,就會遭來另眼。據說,有一位各方都優秀者,在同儕中前進是眾望所歸,可就因為有這一好,當提升局級職務時,有小人作祟,告發說其常常聚眾玩牌,當然不是素玩,這還了得,一個不健康的業餘愛好之罪,像一記悶棍讓他未能再前進一步。在一些腐敗分子的罪狀中,也有與這家夥不清不楚的前科,談麻而色變,視麻將為臭豆腐。所以,玩麻者也很警覺,多是在月黑風高、夜深人靜之時,鬼鬼祟祟地行動。偶有大膽者,也多是七老八十的。我們單位對麵的小樹林中,到了夏日早晨或黃昏,常有幾桌在那裏熱鬧熱鬧,多是些白發高齡者,有意思的是邊上也圍上一大圈觀戰者倒是些年輕人。有一次我偶然路過,瞥了一下,就有幾雙異樣的眼光看我,生怕來了治安方麵的人,當然,他們是在弄點小意思的,就有點警惕了。這麻將不知是因為它的出生還是它造成的聲響太擾民之故,像烏鴉、老鼠一樣,名聲不好,也上不得台盤。可是,吃這臭豆腐者並不在意,文化人甚至大人物對此有好感的也不在少數。梁實秋先生在專文《麻將》中描繪過當年胡適、梁啟超這些泰鬥級的人物的麻將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