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召南做了一個很冗長的夢。
夢裏頭,十五歲的沈行露,手無寸鐵,靠著兩隻魔傀。
一路逃竄,周遭都是穿著黑衣的魔族殺手。
那些人臉上都是嗜血的殺意,刀刀致命,將沈行露迫入了一個無盡的深淵。
少年的臉上都是懼意和恨意,糅雜在一起。
而他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般,站在遠處,隻能徒勞的向沈行露招手。
“行露,到為師這裏來,為師保護你!”
沈行露原先隻是站在深淵的邊緣,聽到他的呼喚以後,回頭看了他一眼。
眼睛裏都是絕望和失望。
“師尊,你不是已經不要我了嗎?”
少年苦笑一聲,落下一滴眼淚,將手中的魔息散去,朝著背後的深淵,縱身一躍。
楚召南猛地俯衝向前,想要拉住沈行露的手。
卻徒勞無功,連一寸衣袂都沒有摸到。
他伏在深淵邊上,看著那個急速下墜的身影。
那張少年的臉逐漸變成青年模樣,然後朝著他露出一絲淒苦的笑意。
“師尊,你不是不要我了嗎?這一刀,是我還你的,從此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兩不相欠!”
楚召南絕望的想要向下跳,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根本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沈行露消失在黑暗中。
一滴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帶著涼意,將他從夢中喚醒。
睜眼是熟悉的屋頂,楚召南隻看了一瞬,便確定這是自己的房間。
他不知道是誰將他挪回來的,隻虛弱的閉上了眼睛,不想要看這個亂糟糟的,讓他煩心的世界。
係統重啟以後,也沒有什麼聲響,想來是在反省自己的過失,並沒有來招惹楚召南。
門扉聲響,楚召南翻了個身。
此刻不管是誰,他都不想看到。因為他知道,肯定不會是他想見到的那個人。
花錦官端著一個小木盆從外頭進來,臉上都是擔憂的神色,一慣沒心沒肺的笑意也都隱了下去。
“師尊,您醒了嗎?”
楚召南將臉埋在被褥裏,悶悶的應了一聲。
“嗯。”
花錦官似是鬆了一口長氣一般,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哎呦,嚇死我了。您不知道,這一回您睡了三天了。我都在想著要不要通知墨師叔,嚇死我了。”
楚召南顰著眉頭,不想聽花錦官絮叨,但是又怕他真的將墨星揚招惹過來。
“為師沒事,你不用擔心。”
聞言,花錦官湊了過來,裝模作樣的伸手去摸楚召南的脈搏。
可惜他是妖獸的身體,根本沒法子像是人類一般修行靈力,周身妖氣也不能探尋楚召南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狀態,隻能無奈的將楚召南的手又放回了被子中。
他垂下眸子,看著楚召南的背影,深深的歎了口氣。
“師尊,您怎麼不到日子就跑出來呢?我看地上那麼深一個坑,你又不聽話,動用靈力了吧?我上回聽墨師叔說過,若是你不到日子擅自出關,又動用靈力的話,可能這四年多的努力都會白費了。”
這些楚召南自然都明白,可惜那個人的忽然出現,打亂了他的步伐。
他疲憊的擺擺手。
細白的手指在屋內昏暗的光線下,更顯得蒼白冷清。
“為師自然明白,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好了。不要一直這麼嘰嘰喳喳的說話,為師頭疼的厲害,想要好好休息休息。”
花錦官撇撇嘴,起身擰了帕子,給他擦臉擦手。
“師尊,您總是嫌棄我煩人。錦官也不知道以前沈行露是怎麼伺候您的,您教教我嘛,我也能做好的。”
楚召南聽到沈行露的名字,後背繃緊,臉上的痛惜遮掩不住,悲傷的氣息從背影透了出來。
“他沒有怎麼伺候我。你也做得很好,不用一直和他比,你是你,他是他。”
聞言,花錦官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妖嬈的像是一朵綻開的曼莎珠華。
“師尊,您也喜歡我啊?我一直以為您的心裏隻有師兄呢。不過如今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如果師兄在,也不一定有我長得好看。我覺得您還是會更喜歡我的,人都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因為他當年離開了,所以你才總是掛念著他。”
楚召南被他絮絮叨叨的頭像是要炸裂一般的難受,終於忍無可忍的看了花錦官一眼。
“你可以先出去休息了。為師安靜安靜,可以嗎?”
花錦官將帕子丟回了盆裏,朝著楚召南嘟起嘴。
“好吧。師尊,不過您下回可不能再做那麼危險的事情了。若是那天我沒有回來,您一個人躺在院子裏多危險啊。還有,我看山上的結界也都碎了,嚇了我一跳,以為是什麼強人過來了呢。還好您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