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還有八十多天吧……”
問:“現在羊還沒有下羊羔吧?”
答:“沒有呢,還要等些日子,那時可能要忙些。 ”
我又告訴她,一個她認識的女孩上周結婚了。
她說:“怎麼才結婚?我以為她早結婚了。我還沒有進冬窩子時,在她的空間裏看到上麵貼滿了私家菜的菜譜。 ”
我還想搜腸刮肚地收羅一些她感興趣的話題和她多聊一會兒,恢複她的語言機能。想來想去,覺得她對當下發生的事情和社會熱議的話題肯定都不會感興趣的,因為她真正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裏。
我說:“怎麼隻有兩戶人家,交流的範圍太小了呀。 ”
她說:“就是,我的事都被他們問完了,他們的事我還沒有問出多少呢。 ”
我說:“也許從冬窩子出來,他們會寫一本你在冬窩子裏的書。 ”
她在電話那頭笑個不停:“隻有我的房東懂一些漢語,鄰居家一點都不懂。”接著她又說,“哎呀,不能多說了,把人家的電用完了。到時候有什麼事,打不成電話了,就完了。我掛了,再見。 ”
和上一次的結束語幾乎是一模一樣。李娟的聲音又消失在無盡的荒野中,一個隻有用衛星才能搜索到的地方……
自從接了李娟從冬窩子打來的電話以後,無形中,我多了一份牽掛。
我開始每天關注起天氣預報,準確地說是關注北疆的天氣情況。新聞裏“百年不遇的寒冬”的說法,讓我心裏一陣陣吃緊。阿勒泰的冬天有寒流是正常的,說是“百年不遇的寒冬”,實在有些危言聳聽。中國的氣象史可能還沒有一百年呢,哪有一百年的記錄。我在網上查了一下,據記載
1960年可可托海最低溫度達到零下五十一點五攝氏度。
在我的人生經曆中,經受過零下四十度左右的寒冷。最冷的時候不敢把鼻子露在外麵呼吸,在呼吸的瞬間,鼻孔裏的鼻毛就能凍住,夾得
鼻子酸辣生疼。那種滋味可是我身臨其境感受到的。
一般,傳言總是比實際的誇張一些。我同學的媽媽是湖北支邊青年,她媽媽說他們在沒來新疆之前,聽老家的人說新疆有多冷多冷,尿尿時要拿一個棍子,必須要用棍子打,否則就會尿出來一條冰棍。這是我一生中聽到的最難忘而荒誕的笑話。難道“百年不遇的寒冬”能讓這個笑話成真嗎?如果真是這樣,李娟又能寫出一篇絕佳的好文章了。
我想,這兩天冷一點就冷一點吧,讓這個冬天最冷的寒夜早些過去吧。再有半個多月就到了產春羔的時候,但願那時天氣能暖和一些,不至於讓李娟和她的房東們在嚴寒裏守護著臨產的母羊,那可太受罪了。
不過我聽說羊圈裏有羊群的體溫,不會太冷。在南疆,老鄉為了讓葡萄過冬,就把葡萄掛在羊圈裏,用羊群產生的體溫令葡萄保鮮。不過那是南疆,北疆還是要冷酷得多。
不管怎樣,冬天再冷都會過去的。李娟的房東之所以選擇那個沒有路、沒有信號的地方做冬窩子,一定是那裏最安全、最適合羊群過冬。
等寒冬過去的時候,李娟和他的房東將會趕著一大群春羔,從冬窩子轉 到春牧場。那個時候,她所有的朋友就會隨時隨地聯係到她。她如果再 到我家,我就親自給她蒸一鍋熱熱的白饃饃……
我畫了一張李娟和羊的畫。在畫那些羊的時候,覺得那些羊仿佛正在我身邊拱來拱去,好像真有些暖洋洋的感覺呢。
2011年 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