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玄一家的表情變得很好看。
談澗月還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態度,慢慢用手肘抵著欄杆低下腰,她飽滿的腮臥進手掌裏,好整以暇地看著談玄額上不斷滲透的冷汗。
她不說話,大家便都不敢多說一句別的。
冬日的暖陽恍惚之間變成了烈日,灼燒著談玄。
他一定馬上就會被交出去了。
談玄咽了一口唾沫,要不是含璋還束縛著他們一家人,他現在已經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家主!與我無關呐!是那個談肅,他平白無故來找我!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給我的是魔族之物。”
冷風刮過他的腮麵,森然地舔著他的耳骨,而談澗月僅是垂著眼看他。
後方,秦畫屏一下便撲到了座椅旁邊。
她從前是最注重禮儀的人,此刻珠釵斜了、衣襟亂了,一雙因為場麵自己做活的手早就從十指纖纖變成了粗糙不堪,小心翼翼地扶著談景明的膝頭,撩開一點他的袍子。
內裏的褻褲已經被鮮血全然浸濕了,血肉模糊的,散發著烏黑的顏色,是被魔氣侵蝕的征兆。
布料因為黏膩的血肉而粘在血洞旁邊,似乎隱約可見森森的白骨。
隻是看到談景明傷口的那一刻,秦畫屏便又紅了眼眶,沒有對猙獰傷口的恐懼,而是對待自己親生兒子的心疼。
“娘這就去給你叫醫師…!”
秦畫屏方才也聽見了談澗月所說的魔族一事,應該知道找普通的煉藥師也無濟於事,但是護子心切,顧不得許多,便要去扶他。
談景明蒼白著唇,伸手按住她的肩,“娘,沒事的,家主已經給我喂過丹藥了,很快就能好。”
何況他現在也動不了。
太疼了,丹藥對於魔氣浸染過的傷口完全沒用,連止疼都辦不到,隻是堪堪地止住了血液的流失。
他咬了咬牙,安撫著秦畫屏的情緒。
就在此時,談澗月的聲音從正前方傳來。
“談肅已經被趕出談府,夜闖深宅,你不派人將他抓捕,竟然還與他結黨營私?談玄,你這算盤打得我在郡主府都能聽清楚。”
“你不知道?那還有誰會知道?”
談佑明吞咽著血沫,已經脫力地靠在宋淮兒的身上,很艱難地拽了拽談玄的衣袖。
“爹……你真的……勾結魔族?”
他雖然紈絝,卻也是知道魔族有多麼令人討厭,更何況現在報應還應驗到自己身上了,看待談玄的眼神之中盡是厭惡和不恥。
談玄被自己兒子這個眼神看得心痛,他做這麼多,是為了誰?還不就是為了宋淮兒母子倆!到頭來竟然還要被自己的兒子用這種眼神看待?!
他痛心疾首地說道:“傻兒子,爹這都是為了你好啊!”
“為我好?為我好你就把我弄成這個樣子?!”
說是不恥,其實更多的是痛恨。因為他爹的自作主張,令他現在五髒六腑都痛得要命,幫倒忙還不如不要幫他!
談玄被吼了一臉的血沫子,也急躁起來了,“我是你老子!我不為了你還是為誰?要不是談肅那個老東西給的魔物,你以為你還能挺進決賽?連初試都過不了!”
“連談景明那個野種都打不過,我培養你這麼多年,到頭來培養了個廢物!!!”
野種?!
談玄的聲音十分高亢,中氣十足,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包括台上的秦畫屏母子。
談景明有些許迷茫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秦畫屏麵上則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她站起身來,一身樸素的衣裙略有淩亂,然而步履卻走出了大家閨秀的風範。
她的脊背直挺著,像一朵孤傲的蘭花。
“談玄,我嫁給你十餘年,從未做過對不起你之事,事到如今,你竟然還不信?”
談澗月站在一旁,沒有插手他們的家務事,安心地在現場靠著吃瓜。
想不到談玄寵妾滅妻的背後還有一段故事呢。
她眼神投到下方的談玄臉上,隻見人一副還算可以的麵貌都扭曲起來,本來就搖搖欲墜的世家子弟麵皮拋了個幹淨。
“你放屁!當年我親眼所見你和那個男人躺在同一張床上,你到現在還要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