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長,腳步聲響,門開處,三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那吳鋒並不起身,隻抬手示意三人坐下。然後吩咐夥計:“小乙,沏好茶你到門外看著,不要讓外人進來。”小乙答應著出去了。
吳鋒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目光在三人上逐一掃過,沉吟半晌,開口說道:“三位賢弟在此伴我多年,時時暗中相助,若非如此,恐怕我也難得安靜渡日。大哥在此先謝過了。”
三人中一滿臉虯髯的黑麵漢子猛然站起:“大哥說的這是啥話,咱們兄弟曆來同生死共患難,隻要俺解慶有一口氣在,別人就別想傷大哥一根寒毛。這有啥好謝的,大哥這不是和兄弟們外道了嗎?”
這時坐在下首那位瘦長漢子開口說道:“三哥,你總那麼性急幹什麼?先聽大哥把話說完不行嗎?”
就見吳鋒擺擺雙手,示意二人坐下,目光轉向一直沒說話的矮胖男子:“子魚,咱們兄弟中就數你深沉多智。我今天請你們來,想必你也猜得到是為什麼。你怎麼不說話?”
那矮胖男子慢悠悠地站起,笑道:“是不是大嫂不肯走?”
吳鋒點頭苦笑。
矮胖男子負手踱步,神態優雅:“兄弟們探知大嫂尋來時,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大嫂性情剛烈,對大哥又用情極深。當初找你不到,且不知事情原委,也就罷休,如今卻又不同,她現在豈能輕易離開你呢?大哥今日請我們過來,無非是知道柳媚兒眼線廣布,知道大嫂在此以後變本加厲,怕我們兄弟三個有危險而已。其實剛才大慶子已經說得很清楚,我佟子魚也絕非貪生怕死之人,絕不會舍大哥而去。隻是侄女蓮兒,卻須商量一個萬全之策,待咱們兄弟歸天之後,也是大哥一點苗裔。大哥以為如何?”
吳鋒歎息道:“事到如今也隻好如此。我看你好象已經成竹在胸,不要賣關子,說來聽聽吧。”
佟子魚對吳鋒把手一拱:“事關重大,就請大哥把大嫂請出來吧。”
突聽後門有人說道:“不必相請,我自會來。”門開,方倚雲左手牽著女兒,款款走了進來。三人慌忙站起見禮。方倚雲眼圈微紅,對著三人深施一禮:“三位叔叔義氣深重,我方倚雲謝過了。”說著從身後拉過女兒:“快替爹爹謝過叔叔多年護佑之恩。”三人急忙扶起,分別坐下。這時吳鋒把手一擺:“子魚,倚雲既已來了,就說說你的想法吧。”
佟子魚不慌不忙,豎起一個手指道:“這件事隻有一個人辦得到,那就是四弟天霸。他們郭家在雲南勢力極大,四弟本人又極穩重,若能帶著蓮兒尋機逃回雲南,當可保蓮兒無虞。隻不過此事太過艱險,隻怕四弟獨力難支。再說蓮兒年幼,嫂子又是否舍得呢?”
方倚雲尚未開口,卻見那瘦長漢子推桌而起,大怒道:“二哥這話是甚意思?難道你們都在這裏拚命,卻讓我帶著小侄女逃命不成?我郭天霸亡命江湖幾十載,也算得一號人物。這種沒義氣沒骨氣的事我做不出來,丟不起那個人!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佟子魚也不生氣,輕聲說道:“江湖兒女輕生死,重然諾。然而事有輕重緩急,有時卻是赴死易,偷生難。大哥年近半百,奔波半生,隻此一點骨血。若有閃失,你我兄弟縱然偷生世上,又情何以堪?再說自古托孤之重,重於泰山,若非四弟機警沉穩,別人也難以當此大任。況且帶一幼女,千裏逃亡,亦非易事,兄弟且莫把此事看得輕了。我想此事隻能這樣:我和大哥大嫂他們在此拖住敵人,四弟帶侄女乘機逃出,隻要能逃回你雲南老家,以你在雲南的勢力,應當不會再有太大的危險。大哥大嫂以為如何?”
郭天霸還要再爭,卻被吳鋒抬手止住:“我看此事可行,隻是苦了四弟了。倚雲你看如何?”
方倚雲把女兒緊緊摟在懷裏,隻是點頭。
吳鋒回頭對佟子魚道:“子魚,此事你和兩位兄弟自去安排,趁這幾天無事,我還有些事情要對蓮兒交代。你們去吧!”三人拱手而去。
吳鋒怔立半晌,對母女二人道:“你們跟我來。”說完打開後門,走到花園中一石桌旁坐下。對跟來的母女二人道:“既然咱們相聚之日不多,倚雲,我想也該把咱們生平之事告訴女兒,好讓女兒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但願女兒以後不要犯咱們同樣的錯誤。你說呢?”聲音溫柔已極。
方倚雲盯著女兒秀氣的臉龐,珠淚滾滾,輕輕點頭。
隻見吳鋒長籲一聲,幾十年江湖生涯在腦海中緩緩流過。這一位曾經叱吒風雲的江湖豪傑,此時此刻卻是一位慈祥的父親,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情,向自己的女兒講起了自己驚心動魄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