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曲女城大法會連辯十八天(2)(1 / 2)

等內外都入座後,開始依次設席供養佛、玄奘及諸位大德。供佛及僧已畢,戒日王親自動手,鋪設獅子寶座,請玄奘升座,擔任論主。玄奘升座後,先闡揚大乘宗旨,說明自己作論的本意。然後由那爛陀寺沙門明賢法師宣讀《製惡見論》。另外散發了一些抄本,並懸放在會場門外。玄奘大義凜然地遍告大眾:“若其間有一字無理能難破者,請斬首相謝。”這種舍我其誰的氣概,說明玄奘對自己的佛學修養、對自己的學術著作,有著強烈的自信。結果,直到第一天法會結束時,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與玄奘辯論、問難。一連五天,隻有玄奘升座宣講大乘佛法妙旨,破斥群邪外道,卻沒有人能出麵反駁。這時,一些心胸狹隘的小乘信徒,因為自己信仰的教義被玄奘批駁得體無完膚,又無法用義理來與之抗衡,便懷恨在心,打算謀害玄奘——不能在理論上戰勝你,就在肉體上消滅你!舉行規模空前的大法會,戒日王當然布置了應有的保衛措施。聽到這個風聲後,戒日王馬上親自登台,先揭穿了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意欲謀害玄奘的陰謀,然後又宣布了三條嚴令:“一、有膽敢陰謀加害玄奘法師者,斬;二、有膽敢肆意謾罵誣蔑玄奘法師者,割舌;三、正常辯經不受任何限製。”此後,那些有不良企圖的人便不敢輕舉妄動了。玄奘遭遇的第一場法戰,居然是一場內戰——因為最先向他挑戰的人,是來自那爛陀寺的三藏法師智光。智光是戒賢門下的上首弟子——大徒弟,在玄奘到來之前,他一直在戒賢所有的弟子之中,以學問淵博、五明無不洞達而排名第一。但現在,玄奘這個來自異國他鄉的人,儼然已經取代了他的位置。因此,他心中有些不服,於是借曲女城大法會的機會,公開向玄奘發難。不過,這並不屬於落井下石之類的乘人之危,更不關乎什麼人品道德,而是正常的學術交流。古來,在佛教法理、教義、修行探討之中,一直有著“臨機不讓師”的優良傳統。石塊相擊,才能迸出熾烈的火花;雷電交加,方可撞出照徹天空的閃光。所以,智光敢於在這個時候出麵向玄奘挑戰,乃可敬可佩之舉。三藏法師智光,精通大小二乘及四吠陀(①古印度婆羅門教的四部根本聖典。),他在那爛陀寺的地位僅次於

戒賢,可見早已成為全印度大乘佛教數一數二的高僧了。因此,他與玄奘的這場法戰可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長矛對快槍,針尖對麥芒。智光單刀直入,玄奘箭鋒相拄,兩人你來我往,辯論了半天多也不分勝負。不過,玄奘在言談話語中發現智光不曾致力於大乘方等(②方是廣之義,等是均之義。方等,又作大方廣、大方等,為佛教九部經之一、十二部經之一,即佛所宣說的廣大平等之義理的經典。主要包括維摩、金光明等經。)經典,所以不能將所有的大乘經典融會貫通。此後,玄奘直指他的要害所在,智光氣焰頓時被挫,敗下陣來。

智光法師在經過了與玄奘的這場法戰之後,受益良多。正是因為受挫於玄奘,被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修學的缺陷,他才幡然頓悟。其後,他下工夫彌補自己的不足之處,所以能在戒賢大師圓寂後,接任那爛陀寺住持。

對於小乘論師們來說,這個法會有些尷尬。首先,主持大會的戒日王信奉大乘佛教,在聽了玄奘的《製惡見論》之後,又直言不諱地挖苦了小乘論師們一番。他們有些人懾於戒日王的權勢威嚴,因不敢得罪而選擇了回避。更多的人則自覺不是玄奘的對手,不敢出頭。不管怎麼說,長時間無人出麵應戰,對他們來說無疑也是極大的羞辱。正當小乘僧人們尷尬萬分之時,一位年輕法師站了出來。他就是著名的小乘三藏法師慧天。

慧天是一位後起之秀,比玄奘還要年輕。然而,他於小乘十八部派的教義,無一不練達,為五印度小乘學人所推重。更為難得的是,他誌堅操遠,品格高尚,因此他年紀輕輕就出任了摩訶菩提寺的方丈。

中印度菩提寺,規模雖然不如那爛陀寺,但也是藏龍臥虎,高僧輩出。玄奘在遊學時曾與慧天切磋過佛教義理。長江後浪推前浪,如同玄奘的學問已經超越自己的老師戒賢一樣,慧天在小乘佛教界的學養,也隱隱在般若毱多之上。

而今,慧天見本宗派那些能言善辯的論師們個個瞻前顧後,顧慮重重,於是就當仁不讓,果敢地站了出來。

玄奘情知這才是真正的對手,不敢怠慢,全力應戰。兩人相互致禮後,玄奘首先立自己的大乘之旨,慧天也豎自己上座部之宗。玄奘性情穩重,理論紮實,所以從容不迫,大開大闔,雄辯滔滔;慧天聰明機警,思維敏捷,因而思路清晰,學富詞麗,言語犀利。兩人在戒日王、鳩摩羅王以及十八位國王的密切關注下,在百千萬大眾麵前,一日之內往複了無數回合,難分高下,隻好翌日再戰。

第二天,玄奘與慧天抖擻精神,各自施展所長,再次激烈交鋒。慧天不愧為後進的儀表、部派佛教的高人。然而,闡揚佛教正法,教義之圓融、說法之微妙、理論之深奧,沒有超越大乘佛教的。再加上從中土大唐來的玄奘,自幼接受中國文化的熏陶,修養極其深厚。而今他又在印度參修遊學十五六年,孤明先發,洞悉入微,可以說是融中印兩國文化之大成,因而,在對決中漸漸占得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