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事出矣!那小妮子原如不知不覺,老怪一開口,似乎句句傳入她耳鼓內,隻見她星眸微啟,櫻桃乍破,竟用一種少年從未聽過的醉人曼聲輕眤道:“你要問什麼呀……”
少年如被鬼擊,又像雷打鴨子,暗叫罷了,小妮子已入迷境,心不由主了,連聲音都變啦!
直急得冷汗津津,遊目四顧,卻下意識地想看看有無救兵。
可是,他不看倒罷了,這一看,又幾乎由心中直冒起一股冷氣,隻見兩邊各擺四桌酒,真正筵開玳瑁,席設芙蓉,山珍海味,金杯玉盞象牙箸(筷子),華麗不讓王侯,每桌高踞一奇形怪狀的人,正是傳說中的南天八怪形貌:隻見靠右第一桌坐著一個全身金線鶴氅(壽袍),腳登福字無憂粉底靴的老兒,身長七尺以上,鶴發童顏,細眉鳳眼,五官秀而媚冶,聽他說話似女音而脫不了男性沉著,可看出他少年時一定有宋玉潘安之貌。
正右手拈著金杯兒微笑著注視著地上的小妮子,掩蓋不了他的淫心媚視。
指甲長達三寸,肌白如玉,竟無一點縐紋粗糙。
不用說,他就是稱南天八怪之首的色空上人。
次座乃一晦氣色馬臉,好像沒有眉毛,卻有兩撇老鼠黃須的老頭,兩耳奇大,左額角似有一塊紫白長斑,頭戴九梁道巾,身穿皂色道袍,正端坐不語,便是追魂羽士樊仲。
第三座卻是一個胖大頭陀,頭如笆鬥,眼似銅鈴,麵如噀血,臂粗如栲栳,腹大如十石之瓠,卻穿著一件緊身的僧袍,大約因參加壽誕,臨時找到這件不合身的僧衣,直把他裹成一個大肉球,說不出的難看。不用看,便是花花羅漢了凡賊禿。
靠近洞口一桌,卻是一個瘦小如猴,橄欖腦袋,死眉死眼,猥瑣不堪,卻穿著全新蜀錦直裰,直遮到腳背,兩個朝天鼻孔直打呼嚕,呼吸有聲的家夥。
一頭亂糟糟,根根如刺蝟的短發上布滿了白色頭皮屑。
一頂全新的瓜皮小帽放在桌角上,正垂著乾縐眼皮,似在打瞌睡。
別小看了他,一肚皮的陰毒刁鑽,一身歹毒的暗器,坐八怪第四把交椅,乃百手神猴凃鷹。
這三人都分住在粵、湘、桂間的騎田、萌渚、都龐、三山,統稱五嶺三凶(五嶺是指大庚、騎田、萌渚、都龐、越城五山)。
因為大庚、越城二山有三凶分寨之故。
左邊首座乃一形如殖屍,麵色灰淡,五官擠在一起,身穿灰色長袍,腳踏蔴鞋的老者,光禿著腦殼,須髭俱無,簡直一毛不生,陰沉沉,冷水冰的直瞪著白眼看著洞頂,令人一見便雞皮起粟。暗想這鬼東西卻有一個好渾號,他正是第五怪無我居士令孤窮。
下麵三桌,卻是三個凶苗,都是身長九尺以上,加上頭帶一尺鄉長的紅布包頭,真是巨無覇。
個個獰惡如鬼,獠牙外露,麵上五顏六色,斑爛可怕,全身毛長三寸餘,如同亂草,都赤著足,各在腰間束一塊虎皮,鹿皮做的上裝,大約來赴盛會,都各披了一件各種野獸毛皮七連八綴的外套,卻用整條蛇皮在頸下打了一個活結。
腦前、臂上都畫滿了各種奇蛇惡獸和骷髏頭,腰間各圍了一道人骨做成的骷髏帶。手腕、腳踝上套著大銅環,令人一見作嘔,他們還以為很美呢?
正各嘻著大嘴直樂,兩耳掛著的大銅環也在晃動著。
大約為簫聲所迷,都是目走失神,嘴角掛涎,直流到胸前,也不知揩拭,就是凶名遠震的苗疆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