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間以這種微妙心情最難捉摸,連智者亦屬難免,急得引吭大覺:“文奇兄,席姑娘,請快點嘛,有話可到家再說……”一麵縱轡緊追,故意哈哈一笑道:“我說顏姑娘,要比騎術應先打招呼,才合公道,當先放馬,不算本事,別小心眼兒,隻知好勝,看愚兄後來居上,瞧著,誰輸了,挨十下手心兒!”
春風得意,怒如風,轉眼把她追上,還隔七八丈,便叫:“伸出你的小手心兒來,打得你通紅,看還敢頑皮不?”
大約她芳心軟下來啦,馬兒也跑不起勁了,先還真個拚命縱轡飛馳,好像真要和他比賽似的,轉眼被他追得個首尾相連而並駕齊驅,她裝作生氣的停住馬,背轉身道:“誰敢同少林第一高足比呀!隻要眼睛不長到額角上去就算你贏啦!”
快慢不齊,已馳過數丈的他,霍地勒住馬頭,好騎術,豈止懸崖勒馬,簡直是回頭是岸,就在一勒之間,不但疾奔的馬兒停住,而且同時半個盤旋,馬兒跑著前蹄高曲之勢轉身落地,幾乎同一動作。
隻見他麵色凝重的低聲道:“你生氣了?愚兄罪該萬死。以後決不敢使你有不高興的事,你剛才是說要我到你家一行麼?這所願也,不敢請耳……”
她仍氣道:“呀!呀!誰敢生你的氣嘛,我從未要你到我……白嶽去呀,不過傳達我師兄的意思罷咧……”
天下的姑娘們都有這一套看家本領,明明是她想他去,偏偏有許多冠冕堂皇的名堂,他倒輕鬆起來了:“這個我知道,我是說兩位師伯叫我去才更好,如你不歡迎的話,聽說你們所居的地方叫做什麼流雪崖、駐春莊,作難人玩意多的是,被你頑皮了一下子,被捉將進去,豈不太糟……”
她緊抿嘴兒,啐了一口:“是嘛,憑你的身手,難得別人倒,也難不倒你呀……”噗嗤一笑:“你壞!到時說不定叫你嚐嚐滋味……呸!叫你試試利害,免得你目中無人也好……”
他裝作失驚情急的樣兒苦兮兮的道:“這可使不得,你要罰,可在這兒罰,免得到你那兒出乖家醜,被二位師伯說我沒禮數,卻是苦也,期期以為不可,務祈高抬玉手,饒過一遭!”
她香巾掩口道:“咄!不饒!不饒!……他們來了……”
馬蹄聲驟,老遠的,就聽到席姑娘嬌笑大作:“嗨!你倆談些什麼呀?說給我們聽聽,還說我們慢哩,你倆索性停馬不行啦……嘻嘻!”
原來,他倆隻顧沉浸在說話的氣氛內,卻圈住了馬,李文奇和席姑娘已飛騎趕上,取個現成的笑兒。
她裝著生氣道:“你說什麼?誰像你在馬上慢慢說話兒,在等你哩!”春風也忙迎著道:“依照腳程,我們已過了對岸的洛陽路程了,嵩嶽隔河來迎,快抵家了,且喜平靜無事,前麵人煙稠密,大約他們已另設陰謀。隻是飽受風沙,回家後便要首途北上赴約。安得長相聚首,聯騎馳遍中原,登開封之繁塔,攪洛陽之白馬,臨長安之壩陵,再飲馬長江,放帆大海,西及昆侖,南遊蠻疆,盡太史公之誌,以不負此生,不亦快戰!”
顏姑娘嘖嘖道:“呀!哎!聖賢治國平天下,你卻是玩國遊天下,好大抱負,恐怕世上沒有盡如人意的事吧?”
席姑娘也笑道:“不要掃人雅興,名山大川,可廣見聞,擴胸襟,隻是江湖棘荊,步步鬼蜮,憑霍師兄一身所學,大可去得,卻要大費氣力咧!”
文奇反而沉吟許久,這時才燦然道:“攜美同遊,才是快事。以老弟之允文允武,不獨南朝金粉,北國胭脂,恐怕蘇杭佳麗,雖不為郎顛倒。關洛壯遊,幽燕豪邁,我輩有同好焉!”言罷,仰天大笑。
其實,文奇經曆多,估計此行必有凶險,如果對方沿途埋伏,尚是虛張聲勢,不足懼。唯有越見平靜寧謐,對方必是固謀越亟,高深難測,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辣毒無比,這乃“便宜是個貴”的道理,好像暴風雨以前有一刹那沉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