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春風一聲清嘯,一馬當先,抱拳大笑道:“多謝盛情,燃明照路,又勞遠接,實不敢當!”
馬前三丈外,一字排開六條勁裝緊紮壯漢,相貌各有奇處,衣著也顏色不同,最令人注目的是各人羊肚白英雄巾包頭上都用絲線繡了四隻不同的鳥兒,健羽淩風,栩栩如生,繡工甚精,更增光彩。
靠右手的第一個青麵大漢板刷眉一揚,怪笑一聲道:“豈敢!愚兄弟恭候大駕了。原以為少林高足,三頭六臂,原來卻是一個酸丁。叉手不離方寸,光棍不打笑麵人,咱們也有禮了。肯聽話否?”
春風微笑道:“願聞高論,並問大名。”
第三個凶睛怒突的扁臉大漢斷喝一聲:“若問姓和名,太行四鳥如雷震!”
那青麵的咄了一聲,傲然道:“咱家魯大安,老二包槐,老三劉勳,老麼(北方人稱最小的叫老麼)褚傑。聽同道說起小子你竟能中條取鏢,竟然給你鑽了空子。咱們正缺少盤纏,將來打個抽豐。禮尚往來,咱們也不好讓你空手回去,特借好長治(上黨)仙參十斤,交城皮貨十件,解池淨塊十斤,聊盡地主之誼。相好的,識相點,還有頂尖汾酒一大罐,要不要先飲三鬥,以壯行色!”
霍春風長笑一聲,琅琅清言:“原來是魯當家的,果然八麵威風,禮數周到,多承好意,欲以晉地名產見贈,敢不拜嘉,但不知十件皮貨內有否名貴合用的?……”
顏姑娘剛清叱一聲,卻被魯老大嘿嘿怪笑聲打斷:“小子有你的,你以為盡是交城灘羊皮麼?連白狐、火狸、黑貂、銀鼠……一應俱全,進貢有餘,有銀子還買不到哩,咱總算看得起你吧!”
顏姑娘冷笑道:“霍師兄,哪有精神同這些笨鳥磕牙,早打發就是。”
四鳥同聲暴喝:“賤婢不識利害,可是想做壓寨夫人?……”
春風大笑道:“多承原贐,照單全收,“空”口人情可不行囉!隻有獸皮還不夠稱為全禮,尚少幾張,希望一個人情做到底,全付奉送好不?”
魯老大吡牙咧嘴道:“小子你存心不足,得寸進尺,還要什麼皮?”
文奇接口大叫:“是嘛,果然少了四張珍貴上皮,那就是……如四位寨主不願奉送的話,咱可要動手強剝了。”
四鳥雖是粗貨,因事前曾被同道們將激,雖為了爭強好勝,出手打頭陣,畢竟都是老江湖了,當然知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的道理。特別是武林中最重真才實學,人名樹影,絕難幸致。來人既是雖稱少林得意弟子,受三老親睞,得達摩真傳,當然不是好吃的果子。四人因個性乖張凶戾,死不服輸,聽同道說起霍春風深入中條鬼影崖向桑老怪討鏢而且已珠還合浦的事,相驚伯有。大家估量著,以中條四凶之能,已是同道中出類拔萃的響當當人物,那桑老怪更是名列湖海八魔人物,對方竟能來去自如,那還了得?所以都知難而退,紛紛縮首藏頭,不敢自討沒趣,連火爆沒遮攔的“燕山五醜”也立時打了退堂鼓,表示光棍。
其實,這些人都是天生賊性凶狡陰鷙,見利忘義,各有打算,不過都勾心鬥角,想利用別人做擋箭牌,充替死鬼,再由自己去坐享其成。四鳥卻明知故犯,又都狂妄自恃,被人連將帶激,一定要見個真章,以顯示自己四人為別人所不能為,做別人不敢做的事。
那麼,為什麼又要聾子的耳朵做樣兒?以太行四鳥的粗陋,懂得什麼禮數?卻是受人暗中指示,藉此一麵提高自己身份,一麵拖延時間,隻等大援趕到,便渾水摸魚,鴨子死了,嘴殼還是硬的。粗人最吃不得罵,四鳥一聽對方語意,竟是打人打臉,要剝自己四人的皮,氣可大啦,齊聲暴喝:“無知小狗,不識好歹,以為四位太爺收拾不了你們麼?”
春風一聲長嘯,人已下馬,快得令人眼花,四鳥隻覺眼前輕煙一晃,剛紛紛怒吼出手,春風已哈哈一笑,在他們麵前三尺外站定,淵亭嶽峙,閑逸之至,正好整以暇的兩手輕抬,四人掌力,如石沉大海,不見一點反應。
這一驚非同小可,四鳥也不由相顧愕然,這一互瞧,又出彩啦,原來呀,四人都發覺另外三人英雄巾上的樣誌,即四顆鳥頭,都不見了,隻留下蠶豆大的一個洞,不用說,已被春風弄了手腳,這種恰到好處的功夫,就非四鳥可望其項背,如真正動手,對方不留情的話,還有什麼說得?不由都嚇出冷汗,做聲不得!
猛的,有斷斷續續的陰聲細氣口音:“膿包,未上花轎,先尿了褲子,把瞎婆娘的臉都丟盡啦!”
隻見四鳥先是一愣,接著,臉色大變,同聲急叱怒吼,飛身出擊,半空發掌,狂飆怒起,沙塵如霧。魯老大直撲霍春風。包老二和劉老三夾擊文奇,褚老四可就找上顏姑娘的麻煩啦!
因為席姑娘正在監守鏢車,提防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估量來敵不止四鳥,一麵指揮若定,吩咐鏢夥趟子手們不要分心,隻顧推動鏢車,先安置它在平地再說。一麵眼觀四麵,再聽八方,除了顧到自己外,還要招呼來偷襲的賊人和暗青子。表麵雖很鎮定,心情也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