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人生得失的辯證法(1 / 3)

佛家言,無所得就無所失。許多曆史輝煌是由英雄成就的,但在另一麵也產生了許多失敗者,這也算是曆史的得失。人應如何逃脫注定的命運?

商鞅:為變法付出了生命

易主身敗奈若何

革命與改革異同皆有,中國曆史上有很多不成功的革命,也有很多不成功的改革。成功的革命使江山易主,成功的改革使江山穩固,前者自下而上,後者自上而下。封建中國的改革總是由某個當權者提倡,被另一個當權者製止,其具體實施者往往處境不妙。

斯賓諾莎在其“欲說明君主整體和貴族整體如何組建才不會蛻變為暴政”的《神學政治論》中所言,“一個國家如果其和平依賴於它的國民怠惰無能,使他們又如綿羊一樣,除了奴性以外什麼也不知道,這與其稱之為國家,不如稱之為荒蕪的沙漠更恰當些。”

對封建中國的政局來說,很多改革者實乃是在“荒蕪的沙漠”中舉步維艱的駱駝,穿過漫漫塵沙之後幹癟了昔日豐實的駝峰,在倒地的瞬間,目光似乎還遙望著遠方的綠洲。

商鞅的境遇可以為此佐證,這位衛國國君的公子曾在魏相公叔痤府中任中庶子,以多智和勇敢而得到公叔痤的賞識。公叔痤臨終前,魏惠王前往探視,問其身後的治國大計。公叔痤向魏惠王推薦了商鞅,說這個中庶子雖然年輕,但身上有奇謀,“少好刑名之學”,對國之發展有重要意義,並千叮萬囑:“如果不用商鞅,一定要殺掉他,不要讓他走出國境。”可魏惠王不以為然。

後來商鞅聽說秦孝公招募賢人,因這個西北邊陲的國君名不載諸侯之列,隻有通過開放式改革才能振興國家,這對商鞅來說確實是難得的機會。他通過孝公的寵臣求見,因不了解孝公的真實打算,他在晉見時試探地談及儒家的帝道與王道,都沒有引起對方的興趣,甚至使孝公昏昏欲睡。這時,他談到了法家以強國之術為內容的霸道,秦孝公頓覺此乃醒人之語,遂與之談論三天三夜,進而決定任用商鞅實施變法。

被封為左庶長的商鞅具體製定了變法律令,他恐怕百姓不遵守新法令,於是將一根三丈長的木頭樹立在國都南門之外,告之國人:“將此木移到北門者獎十金。”很多百姓對這種舉手之勞即獲厚賞之事感到奇怪,因而都圍觀而無所為,商鞅見狀說:“有能將此木移到北門者給五十金。”有人嚐試移木至於北門,真的因此獲得賞賜,通過這個辦法,商鞅得到百姓信任。

本是強國富民的改革,卻要煞費苦心地爭取百姓信任,從中似乎能較為清楚地看到秦民、秦法和商鞅的關聯。同是改革家的王安石詩曰:“自古驅民在信誠,一言為重百金輕。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得到百姓的支持與擁護,是變法成功的必要條件。

商鞅將李悝《法經》與秦國實際相結合,改革涉及政治、經濟、文化諸方麵,其主要內容是:頒布法令,製定連坐法,以重刑治政;重農抑商,獎勵耕織墾荒;重賞軍功,禁止私鬥。

該法令頒布後,其改革取得初步成效,秦國發展加速。商鞅被提升為大良造,其權力大抵等於相國兼將軍,當時他感覺良好,大權在握的商鞅在第一次變法成功的基礎上開始第二次變法:遷都鹹陽,行郡縣製;廢井田,開阡陌;征收軍賦,平抑賦稅;統一度量衡,革除戎狄風俗。

當時的鹹陽有“據山河之固,東向以製諸侯”的良好戰略位置,商鞅大概從一開始便有逐鹿中原的考慮,“廢井田,開阡陌”設置了全新的封疆,很多村落、鄉邑被合並為郡縣,全國政權和軍權集中,封建政體逐步確立。讓利於農民的“初為賦”、“訾粟而稅”緩和了階級矛盾,保證了國庫收入,避免了社會弊端,鞏固了封建統治。

變法反映在軍事上表現為對魏的桂陵之戰與馬陵之戰的勝利,秦國因之收回黃河以西的大片失地,“據山河之固,東向以製諸侯”,秦國大業可期也。

從諸多方麵都能看到商鞅變法成效顯著,“主以君安,國以富強”,“家給人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此舉可被追溯為秦始皇後來吞並六國的基礎。

有如此佳績的商鞅變法起初便遭到貴族的反對,理由是“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無過,循禮無邪”。反對處於理論層麵,商鞅駁之曰:“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複,何禮之循?……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故湯武不循禮而王,夏殷不易禮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禮者不足多”。

在他步步為營的計劃逐步實踐的過程中,商鞅被封於商地,得城邑十五座,並號之商君。因其執法嚴格,很多律令嚴重損害了秦國貴族的既得利益,“商君治秦,法令至行,公平無私,罰不諱強大,賞不私親近,法及太子,黥劓其傅。其年之後,道不拾遺,民不妄取,兵戈大強,諸侯畏懼”。反對開始進入實踐層麵,但有秦孝公的支持,貴族無可奈何。

及至孝公年邁,商鞅掌握國家軍政大權,周圍勢利之人眼熱,政權之爭頓起。病重的孝公曾打算讓位於商鞅,以求秦國持久強大,商鞅未接受,因為此非人臣之舉,但這時他的生命安全已成問題,出門皆需保護。等到秦惠文王即位後,商鞅的處境大為不妙,昔日的太子成為國君,對當年差點兒使其失去君位的商鞅自然有些看法,當貴族聯名狀告商鞅有謀反的企圖時,秦惠文王並不認為這是誣告,派官吏逮捕他,商鞅隻有逃跑。

此後的商鞅接連遭遇自己以往製定的法律的懲罰,由於法律比較嚴密,出逃難以成功。比如商鞅的法令規定,住宿要有身份證,無證之人要遭到逮捕,處於困境的他不能使用身份證,隻好打算逃到魏國去,卻遭對方拒絕,因為他棄魏投秦之舉讓魏國極為反感,何況其在秦魏戰爭中曾起過主導作用,魏國這時候當然不能接受商鞅,無奈的他最後隻能負隅頑抗,在自己的封地上組織民兵,抵抗前來討伐的國家軍隊,由於這支軍隊曾是他親手打造的強軍,結局可想而知。

寡不敵眾的他被秦惠文王車裂而死,又因其製定的法律而遭滅族慘禍,但其法令並未因其被車裂而結束,秦國仍然沿用其法,並逐漸強大。

為變法殫精竭慮的商鞅成為改革的犧牲者,其失敗在於沒有看清楚秦朝統治階層的權力格局,方式過於強硬,但若迎合統治階層的利欲,變法的實際功效必然大打折扣,忽視阻礙變法的消極力量,得罪可能日後反攻的既得利益階層,隻能自絕後路,為智者所不取。

從可控層麵上看,商鞅沒有看重教育的力量,沒有更好地調動起社會各階層的積極性,沒有指出變法的長期意義,以至於新任國君無法信任他。但商鞅之敗更多的表現在不可控層麵上,即為中國封建宮廷謀劃,而缺乏自身長遠安危考慮的實幹之舉大抵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古代真正的改革家之結局多如此,易主身敗奈若何!改變改革者的命運,唯有從變革封建政治製度的角度著眼,此舉隻能寄希望於風起雲湧的社會革命。

呂不韋:奇貨可居到頭一場空

奇貨可居利千萬

封建中國的商人地位並不樂觀,很多商人為了光宗耀祖,用銀錢捐來頂戴花翎,以證其祖墳冒青煙矣。在“士農工商”的排行中,商人處於末座,麵子上很難看。商人成為相國,這種身份轉換在任何年代都屬超常規運作,呂不韋這件事做得漂亮。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事實盡管如此,但人們總是很矛盾,在很長的時間時,商人都成為被壓製、被嘲笑甚至被打擊的對象。在這樣的情況下,商人要獲得全社會的認可是非常難的,他們不得不采取迂回的辦法來獲取社會地位與名聲。

這種狀況發端甚早而持續時間不短,早在先秦時代,經商致富的呂不韋就曾為此感到難過,他與其父的對話頗能說明其轉行的考慮,子問:“耕田之利幾倍?”父答:“十倍。”子又問:“販賣珠寶玉之利幾倍?”父又答:“百倍。”子再問:“若扶立一人為王,掌握山河,其利幾倍?”父再答:“安得王而立之?其利千萬倍,不可計也。”利潤差異如此之大,呂不韋深感轉行的必要,決定大規模地進行政治風險投資。

呂不韋有膽有識有眼光,以商人的身份掌握山河猶如癡人說夢,必得有官場中人佐之。在趙國做人質的秦公子異人是呂不韋最初的結識者,他認為此人“奇貨可居”,不僅用金錢幫助異人,還為異人爭得繼承王位的資格。

時值秦孝文王主政,其寵妻華陽夫人無子,呂不韋通過華陽夫人之弟與華陽夫人熟識,極讚子楚才高德著,“華陽夫人是我異人的精神依靠,日夜泣思父王及夫人”。

華陽夫人覺得很有麵子,呂不韋適時指出:“臣聞以美色而得寵幸,及年老色衰時即不再,今夫人侍奉太子,若趁此選出繼承之人,則國君在位時尊寵,國君百年之後,其所舉薦之子為王,則永不失尊寵之勢,真乃一句話而得百代之利啊!倘不在寵幸時為身後作好準備,等到色衰愛馳,雖進語又安能使國君言聽計從?諸公子中數異人最賢孝,還願依附夫人。”華陽夫人明白他要說什麼,後來異人順利即位,任呂不韋為相國。

在扶植異人(子楚)為秦王的過程中,充分體現了呂不韋的智謀與膽略,因此他也獲得了豐厚的回報,從商人搖身一變成為相國。他看透了華陽夫人和異人的發展空間和欲望,他指導他們如何實現欲望,自己從中漁利,因為合作是長期的,所以呂不韋的要求會得到滿足。

為鞏固這種聯盟,呂不韋做了很多事情。比如在其所娶的邯鄲諸小妾中,他曾與容貌姣好且能歌善舞者同居,該妾因之懷有身孕,這樣的美妾被異人看見了,一見鍾情而產生愛慕之心,甚至請呂不韋把美妾賜給他。異人這個要求非常過分,“朋友之妻不可欺”,恩人之妻更加不該求,但他偏偏求了,呂不韋又能怎麼辦?難道要跟他翻臉嗎?那樣太得不償失了。更何況,美妾也很願意,大概看中了異人之位,男歡女愛如何阻攔?美妾未把懷孕的事告訴異人,後來生下嬴政,對呂不韋自然很親近。

子楚繼位成為莊襄王,三年後由年幼的秦王嬴政繼位,嬴政稱呂不韋為“仲父”,呂不韋確實有“欲以並天下”的願望,他對秦朝的變革並非無所作為。比如主持編撰《呂氏春秋》,在文化史有極其重要的意義,當“儒墨先起,黃老繼之,進而有名、法、兵、農各家,各執一端,爭論不休”時,呂不韋同戰國四公子一樣禮賢下士,門人多達三千,他們綜合百家九流之說,暢論天地萬物古今事。該書有八覽、六論、十二紀,注重儒道兩家,對法墨兩家采取批判的態度,“諸子之位兼有之”,可見其“雜家”意味。《呂氏春秋》為秦朝統一六國作論證,書稿質量不錯,呂不韋非常滿意,“有能增損一字者予千金”,其曆史價值足可稱開啟兩漢當然是後話。

呂不韋的人生道路開辟了“官商”的先河,把政治當做商業來經營,思路可謂獨到。封建中國的社會分工盡管清楚,但牽涉的職業範圍廣泛,呂不韋的商業氣魄驚人,他不僅在用商品作交易,更是在同國家、同命運和未來作交易,其間的機敏靈活和對時機的把握都恰到好處。

“江山代有才人出”,隨著秦王嬴政年齡增長,對權力的渴望越來越直接,當他即將親政的時候,呂不韋意識到要發生相權和王權的矛盾。他的判斷力非常準確,但從多方麵作的準備卻不盡聰明,呂不韋昔日將寵妾贈與異人,其後又多與身為皇後的嬴政之母私通,盡管事出有因,但傳到嬴政的耳朵裏,畢竟非常難堪。嬴政即位之後,昔日的寵妾成為太後,呂不韋深知不可再與之有曖昧往事,他的辦法是找替身以金蟬脫殼,以假宮刑的方式使進入內宮。

身體強壯,能讓太後快樂,甚至與太後生有二子,他沒有呂不韋的智慧,打算廢嬴政而以其子取代,每當與人發生爭執時,他都氣憤地說:“我是國君的假父!”哪裏知道,他要取代的君主日後一統江山,“一家天下,兵不複起”,結束了長期的諸侯割據的局麵,建立了以鹹陽為都城的幅員遼闊的國家,其疆域北起河套、陰山、遼東,南至嶺南,東自東海,西達隴西,社會生產力不斷發展,政治組織能力不斷上升。

畢竟是粗人,他要在嬴政加冕時兵變,這場兵變很快就被平定了,因為此前嬴政已知真相。粗人必將連累智人,在追查這起事件的過程中,呂不韋被嬴政罷免相職,嬴政致信曰:“你對秦國功勞何在?秦國封你於河南,食邑十萬戶。你與秦王有何血緣關聯而號稱‘仲父’。你與家眷都遷到蜀地去吧!”呂不韋看到大勢已去,感到人生的意義缺失,遂以自殺身亡的方式為人生落幕。

司馬遷認為呂不韋“色取仁而行違”,太史公辯證考察人生的得失,認為“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做《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不韋遷蜀,世傳《呂覽》”。在遭難而有所得者中,不韋居其一焉。評價曆史人物,當然要持某種價值尺度,但儒家“仁”的判斷或許未能涵蓋全部,關鍵是其“在邦”、“在家”皆不妙,這倒有些讓人操心,“呂子”的境況大抵如此。

呂不韋未能頤養天年,卻也該滿足了,自己畢竟是“龍種”的傳播者,盡管這種父子關係在紛紜變化的封建官場沒有濃厚的人倫內涵,但子成“龍”而父亦有榮焉,何況此“龍”非前“龍”,乃是自稱為“朕”的“始皇帝”。

他的投機方式作為智慧為後人所參考,據說在近代仍得以應用,比如“燒冷灶”,選擇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者並不容易,有時候恰恰是選擇失當而貽誤時機,而其關於盈利的思考已經超越了商業範疇,而將對得失的把握推至宏遠的意境,其眼界、謀略和實踐方式若運用到積極方麵,或具有某種恰當的啟示。

司馬遷:悲情人生與後世經典

明主不曉太史公

對封建知識分子的力量應從當前和長遠兩方麵辯證考量,著眼他們的人生際遇,往往離幸福十分遙遠,統治者視其如草芥,若獲罪於君王或大臣,可能被刈除、摧毀,但他們憑著不朽的筆記載基於曆史的判斷,以被懲罰者的身份讓懲罰者經受後人的唾罵。

在中國古代,知識分子掌握著曆史評判權,帝王將相掌握著現實的生殺大權,二者的界限十分明確,因此帝王將相占盡榮華富貴,卻總是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知識分子仕途坎坷,但總是被後代歌頌。在雙方所持不同力量的對比上,大抵會得出很多具有曆史感的幽默答案,繼而呈現出文化持久的生命力,司馬遷能在極其艱苦、孤獨且羞辱的環境中秉筆直書,就有點兒這個味道。

司馬遷選擇著史與其家庭文化熏陶有關,其家學淵源可追溯至秦惠文王時的司馬錯和秦始皇時的司馬昌。他的父親司馬談是漢武帝時的太史令,在為官30年間曾有誌於編撰史書,但這個願望沒有成為現實,臨終時將之托付給司馬遷,“毋忘吾所欲論著矣”。

司馬遷未忘父托,自兒時起就博覽古籍史冊的他曾跟董仲舒讀解《公羊春秋》,又隨孔安國讀《古文尚書》,20歲後足跡遍及江淮和中原,考察古籍並搜集史料,可謂史學界的青年俊傑。司馬遷成為太史令,沒有通過科舉或類似的途徑,而是因襲父職,管理皇家圖籍,執掌天時星曆,其間曾與唐都、落下閎等製定《太初曆》,以代替流傳多年的《顓頊曆》。

如果說起初還是在“搜集材料”的意義上工作,那麼此後的司馬遷就開始了“整理材料”,及至不惑之年,他開始撰寫《史記》,但當這項繁重的工作開展到第7年時,一件不幸的事情發生了。

按說這件事情與司馬遷沒有關聯,即騎都尉李陵出擊匈奴失敗,漢武帝要嚴懲,大概是傳統的正義感或責任感之類觸動了司馬遷的神經,與李陵並無私誼的他為“投降的”李陵辯解,說得頭頭是道:李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踐戎馬之地……橫挑強胡,昂億萬之師……能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漢,事已無可奈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於天下”。“轉鬥千裏,矢盡道窮,救兵不至,士卒死傷如積”。

這種以“款款之愚”、“拳拳之忠”講出來的話很讓漢武帝生氣,“以為仆沮貳師,而為李陵遊說”,司馬遷大概不知其中利害,由於李陵“救兵不至”,傷害了漢武帝寵愛的李夫人之兄、貳師將軍李廣利,結果招來奇恥大辱,“明主不曉”,漢武帝打算把這位批評自己小舅子的知識分子推上斷頭台。

漢朝的刑法認定兩種減免死刑的辦法,其一為以重金(50萬)贖之,其二為遭受宮刑。仗義執言的司馬遷其實是窮書生,家中幾代人的積蓄也遠遠不及50萬,隻好失去男人的物質資本。但他沒有喪失男人的精神資本,在獄中遭受殘酷的刑罰之後,他沒有被奇恥大辱所打倒,而是忍受著莫大的精神痛苦,發憤繼續《史記》的創作,以百折不撓的意誌最終完成,使之成為中國第一部紀傳體文學巨著。

當時的創作環境之艱苦可以想見,他的傷口不容易愈合,長期滴血流膿,周遭腐臭不堪,“身殘處穢,動而見尤,欲益反損,是以獨抑鬱而誰與語”。這位承受如此難言的孤獨的思想家感歎道:“禍莫慘於欲利,悲莫痛於傷心,行莫醜於辱先,詬莫大於宮刑。”慘禍、悲傷、侮辱、詬罵、抑鬱……似乎以特有的方式成就了封建中國的知識分子,杜甫詩曰:“文章憎命達”,命運多舛的確可以增加文人的生活閱曆,繼而反映在創作上,但這也影射出傳統社會畸形的社會心理。

命運悲慘的司馬遷承受巨大的人生折磨,含辱以承父誌,艱苦卓絕地張揚生命的堅強。他審慎地取材編撰,“不虛美,不求惡,”“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實乃“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在著史之餘,司馬遷作賦8篇,記述了入獄經過和著史的信念。“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膚,受榜棰,幽於圜牆之中,當此之時,見獄吏則頭搶地,視徒隸則心惕息”。民諺曰,“沒有遭不了的罪,隻有享不了的福”,遭罪至此而仍不改其誌,可謂之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