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潯潯,聲拂清流,拐過石嘰,轉過鬆木,一直到一位盈盈站立的青春少女旁,形成一個大不足廖茫,小不謂狹仄的湜湜石潭。此潭名曰抱影潭,而那個臉蛋軟撲撲的少女就是茶珠兒。她正站在掛在那清流之上的一個大籠子前,裏麵關的是一隻渾身藍紫色的大鳥。茶珠兒欣喜地看著,看它尾巴張開,像孔雀一般,她就蹦跳起來,“看啊,看啊,藺如哥哥你看它多好看啊”,後來大鳥又張開翅膀,呼呼一陣風去撞著籠子,紫光熠熠,更是洵爛,她就歡呼起來,“好棒好棒,你真是好看又威風”。大鳥仰首一聲長鳴,洪亮短促如同笛聲,茶珠兒也押著嗓子學它,“呀——”,卻是沒有半分像的。茶珠兒是把它當成了自己在扶藜穀中蒔種的蔬茹瓜果了,當下就對它碎碎念起來,“你的聲音好好聽啊,你這個嘴巴好長啊,你的眼睛在看那兒呢……”
可是,茶珠兒突然歎出一口氣,她的臉色變得憂傷起來。這種鳥名喚紫嘯鶇,長得好看,聲音好聽,優點很多,可是性子疏野暴烈,最難養熟,會絕食,會撞籠。特別是這樣大的,性子裏已具了攻擊性,如今,這不正如是嗎?“習習籠中鳥,舉翮觸四隅。”茶珠兒湣湣道,“你不要再撞了,我們會對你很好的,你乖乖地和我們在一起好嗎?”
紫嘯鶇沒有聽懂,大概也不想聽懂,這邊撞一下,那邊撞一下,一雙翅膀合上又展開,合上又展開,紫羽紛揚。籠子左右搖擺,就要撞到茶珠兒了,她往後退幾步,轉過頭,對在一旁看著天蠍老怪留給的書籍的卓越道,“卓越哥哥,我們把這隻鳥放了吧”聽他的話,如今不能再叫他藺如哥哥。
卓越沒有抬頭,眼睛隻盯著書上,道,“怎麼了,你不是喜歡他嗎?”
“我是喜歡它,可是它不喜歡我們。”
“他沒有不喜歡你,他隻是不適應這個環境,稍稍過幾天就好了。”
“可是它這樣撞籠子,會受傷的,而且剛才喂給他吃的他也不理睬!”
卓越敷衍,道“稍稍過幾天就好了。”
茶珠兒有些急了,道,“過幾天他就餓死了!”
卓越抬起頭,道,“不會的,等他餓了他就會吃的!”
“可是這麼久他都還沒餓嗎?”
卓越卷起書,走到茶珠兒身邊,深深地盯著紫嘯鶇,道,“這種鳥攻擊力頗為可觀,若是能馴養熟了,我便不啻於統領千軍萬馬的將軍了。”
茶珠兒當然也希望能這樣,但再看看這籠中的狀況,她越是覺得他們不應該了,原本一隻鳥好好地在天地間翱翔,為何卻要在這籠中受他人安排?繼續道,“卓越哥哥放了它吧,我們可以馴養一些性格比較溫順的呀。”
卓越道,“溫順的要來有何用?好了,我們該回去了!”
茶珠兒也沒想過反抗,乖乖地便是隨在後麵。他們要回去的地方,是南中堂,四圍人煙稀少,近於林地,總之是在不會有人在這種地方居住的地方立起的莊院。而像這樣的莊院各地大大小小都有不少,它們是作為嫵月教教眾大大小小會議的聚集地而存在的。天蠍老怪有那麼多的小夥伴,不可能都隨身帶著,於是,曾經作為嫵月教的一員,這些莊院便也成了他的小夥伴們的隨時棲居地。抱影潭上掛著的紫嘯鶇即如是。轉過青鬆鬱鬱,斜出一條小徑,不幾步到了盡頭,卓越推開門兩人進了去。聽見了偏殿中有聲響,料是天蠍老怪他們已經回了,卓越本想讓茶珠兒回避,可她已經好奇地踏出步子進了去。卓越隨即跟在身後,正見天蠍老怪等七人各自負了或重或輕的傷,左一個,右一個,上一個,下一個的坐在那裏調養。卓越對了茶珠兒道,“你回房中去吧。”
茶珠兒看見他們這種陣勢,想是有什麼大事,便聽了話不給他們添麻煩即刻回自己房中去了。卓越即走到天蠍老怪麵前,道,“師傅,身體無礙吧?”
天蠍老怪的雲中行就是為了躲避傷害而練的,而且他深知自己不擅長打架,也是甚少與黎妙容動手,因此比起其餘幾人,他的傷是很輕的。當下他簡單答道,“無妨”,仍是靜坐著,休養。須臾,他睜開眼,見卓越還是站在自己跟前,怪笑了道,“你是想問問你的師兄弟們怎樣了吧?”
卓越道,“卓越如今是您的弟子,他們與我再無瓜葛,隻是心中擔心各位前輩,為何幾位前輩聯合出動,竟傷成了這樣?”
梨花坳中有個弋陽宮便是他為了討好而透露的,天蠍老怪聽後大喜,即便邀了幾個同門同去,如今他們都是明目張膽為了玉決,便也沒什麼好隔閡的。一去,竟然就真的撞上了。正如前所說,他們如今都是明目張膽地為了玉決了,因此也就不那麼急急咄咄逼問玉決或是什麼關於玉決的,行事隨意了些,有心思在好好打一場上麵了。而卓越,當初聽了天蠍老怪敘述梨花坳大火他透露這個消息時,他就知道黎妙容他們的境況不會好過,而畢竟與桃花塢中人幾年感情了,他心中還是有些惦念,當下便是委婉打聽了。天蠍老怪自是明白他的心思,聽了他這番說辭不屑地笑著,還未說話,卻是王耿有些不悅了去道,“我們傷成什麼樣了?你是沒見他們傷成什麼樣了,一個個都站不起來了,最後若不是那黎妙容跑得快,恐怕就要死在我的大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