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日日來聽,不過是喜愛此間的黃酒與茴香豆。
雖說這兩物乃本地特產,稀鬆平常,卻隻有這家滋味最妙,食之回味無窮。
評書聽完,豆、酒亦已下肚,李長安滿足地起身,背起藥筐出城去也。
輕車熟路地采集藥草,待采至一半,卻驀地停了手。
看著半多不少的籮筐,他沒來由地一陣心煩。
估摸著此處離家也遠,索性重重放下藥筐,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丈夫生來頂天立地,本應仗劍走天涯,縱馬戀美人。怎能整日與藥草為伍?真是蒼天無眼哪!”
一通牢騷發完,他才就此住了口,背起藥筐往前走。
不時嘟囔道:“跑路是不可能跑路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也就發發牢騷、說說閑話……”
鏘——
一道極輕的破空聲。
李長安腳步一頓,凝神細聽。
好歹習武多年,他很快鎖定具體位置,循著聲音小心摸了過去。
竹林——
一切嘈雜的源頭。
一靠過去,他便感到真氣的交織與碰撞。
撥開竹葉朝前看去,隻見兩方人馬正在交手。
其中一方皆是黑衣彎刀,仗著人多勢眾,結成劍陣將對手團團包圍。
而另一方隻一人,被困於陣法中央寸步難行,看起來處境不妙。
李長安原也為其捏了把汗,可當看清對方相貌,瞬間怔愣當場。
女子一襲白衣、氣質脫俗,雖以輕紗遮麵,仍難掩其下凝脂般的肌膚。
一雙美目顧盼流波,宛若清水盈池、流光溢彩,醉人心腸。
望著此人,李長安的心跳漏了半拍,思緒漸漸飄遠,仿佛與她共同度過了數十載春秋。
“敢問閣下是何人?”
許是被此女容貌震懾,黑衣人首領難得客氣了一句。
女子輕啟朱唇,聲如玉石互擊,清冽而不失動人:“春山劍派,施凝光。”
“春山劍派?好熟悉的名字……”李長安低聲喃喃道。
“春山劍派!莫非你是……”
黑衣人首領顯然更對此名如雷貫耳,隻不過心下雖驚,卻不願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欲言又止,到底不曾往下說。
施凝光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不因自己身份尊貴而有分毫驕矜之色。
隻淡淡開口詢問:“我可以走了麼?”
初時的驚訝過後,那首領神色恢複如常,且心下突有計較,麵上不由詭異一笑。
“來都來了,娘子何必急著走?大家亦算老相識了,總得敘一敘舊吧~”
施凝光聞言,眉心微微一蹙,卻又很快消彌下去。
倒是躲在一旁的李長安頗為不平,以為這黑衣人貪圖施凝光美色,欲將其擒住行不軌之事。
不過轉念想到話本裏那些見義勇為、英雄救美的橋段,他便歡欣鼓舞、躍躍欲試,右手按上劍柄,蓄勢待發。
然而美夢還未做多久,眼前的一幕猶如當頭一棒,停滯動作、砸碎夢境的同時,又使其上揚至一半的嘴角再也翹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