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成春山劍派的贅婿啦,你快收拾收拾東西,隨我一起吃香喝辣!”
一到房間門口,還沒見到人,李長安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了這個“喜訊”。
然而等了許久,屋內都沒有半分動靜。
以為裏麵的人睡死了,李長安便不假思索,徑自推門而入。
“這都日上三竿了,師父你怎麼還……”
走入裏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何元寶仰躺在榻上,神色安詳,似乎睡得正香。
可李長安的心卻突然狂跳起來,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全身。
快步走上前,俯下身看去。
依舊是那張臉,隻不見昔日好相貌。
形容枯槁,儼如一幅枯枝敗葉的蕭瑟畫卷。
便是素日的慵懶和藹亦全不見,麵頰褪色,似冬日裏的冰雪那般蒼白。
“師父……”
李長安又喚了一聲,依然沒有回應。
他伸出手,探了探鼻息——沒有呼吸。
又不死心地摸了摸脖頸和心髒——沒有脈搏,沒有心跳。
當事實避無可避,李長安撲通一聲跪倒於床前,泣不成聲。
這些年來,他居於這處百年宅第,同師父相依為命,從未想過彼此離別的時刻,隻以為那天還很遠。
可這一天來得是那樣猝不及防,生生將俗世紅塵最殘酷的一麵揭開,使自己直麵凡俗的陰暗。
他應該是怨的。
怨何元寶的殘酷絕情、驟然離世,就連最後一麵也不讓見。
可是自己捫心自問,隻覺心間空空蕩蕩、失魂落魄,卻唯獨沒有怨望與恨意。
往日的點點滴滴浮上心頭,如疾電流光般快速閃過。
世界仿似都沉寂了下去,巨大的悲痛漫湧上來,幾欲將人溺斃。
“李長安……”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隻手按在肩頭,傳來汩汩的暖意。
李長安抬起朦朧的淚眼,便見施凝光正定定瞧著自己,目有悲憫。
當看到她,過往種種依次顯現,先前被忽視的細枝末節串聯接續,繪成一張清晰的脈絡網。
春山劍派…日月教…昭宗之子……
真相的冷酷與無邊的悲慟輪番衝擊,使其耳鳴不止,心跳劇烈。
尚未完全適應的磅礴真氣又在體內無序亂竄,片刻之後,一抹腥甜自喉間泛上。
停頓少頃,噴血如注。
“李長安!”
施凝光對這劇變始料未及,待反應過來上前相扶時,仍舊遲了一步。
李長安直直栽倒於地,不省人事。
……
天地靜寂,雨落深林。
李長安行走在泥濘的小路上,前路混沌一片,看不真切。
又行數十步,透過重重掩映的枝葉,他瞧見了一個人。
當看清此人的相貌,他興奮得想要開口呼喊。
然而雙唇似被無形屏障封堵,即使努力半晌,依然不能發出半個音節。
鏗鏗鏘鏘。
刀劍互擊聲不斷傳來,李長安這才發現,男子正和一群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不同於尋常的隨和,這時的他神情冷峻、眸光冰冷,渾身散發著懾人的氣勢。
隻見他揮舞長劍,劍光一閃,所過之處片甲不存,寸灰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