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似鳥羽般輕薄的令牌靜靜臥在李長安手心,皙白勝雪。
據玄珂說,此物名喚飛羽令,是形影內部用以發號施令的工具,凡是接令者,皆要替組織完成相應的任務。
任務很簡單,無非就是做些殺人越貨的勾當。有時碰上口味獨特、心性殘忍的雇主,甚至還要按照特定要求殺掉目標對象。
李長安運氣不錯,隻接到最基本的殺人任務,原想著第一單好好幹,結果在看到目標名姓時,著實被驚訝了一把。
左右天寧軍重組已步入正軌,不日便可投入戰鬥,他遂將事務交予新提拔的副指揮使,自己則喬裝改扮,匆匆南下。
……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大唐覆亡,瞬息十五載,昔日的錦繡華堆、千重宮闕,都隨著朱溫的一把大火盡成土灰,隱入塵煙。
昔年離開此地時,自己不過繈褓嬰孩,懵懂無知。當滄海桑田,千帆過盡,故人皆遠去,相見盡不識,唯有以己之名,聊作銘記。
行走在這片自己出生、卻又飽受摧殘的土地上,遠望大明宮遺址上的殘垣斷瓦,李長安不免心有戚戚,淚灑黃土。
此番再入中原,他依次過境哀帝的溫陵、昭宗的和陵,兜兜轉轉一圈,再於關中祭奠唐高祖李淵至唐僖宗李儇等二十一位帝王。
盡管從未與這些父兄先祖謀麵,可一到得陵前,根植於血水裏的親情驟然迸發,使人頓生孺慕,淚如雨下。
尤其是在洛陽和陵時,思及父親慘死情狀,他便對著遠處的宮殿默默起誓——
此生必窮盡心力,傾覆梁國,以報血仇!
心氣稍平,李長安拂去衣上沾染的灰塵,直立起身,開始做正事。
自梁主朱友貞接受春山劍派投誠後,被單方麵拋棄的日月教惱羞成怒,憤而隱退,將總舵從汴京遷至昔日大唐國都長安,以便與北部的晉國聯絡。
自己是來完成任務,而不是投奔此教做雙重臥底的。
於是目不斜視,過日月教而不入。
而在鎖定目標、動手之前,他先去見了一個人。
樹葉沙沙,響徹林間。
未見其人,已至其聲:“我道是誰喚我,原來是李郎呀~怎麼,是回心轉意,不忍我孤苦無依,所以欲與我共度良宵?”
伴著再熟悉不過的語氣,香風撲麵而至,桃花如雨般簌簌落下,拂了一身還滿。
此時已近冬日,北風卷地,摧折枯枝,映得大地一片蕭條。
看著漫天飛灑的如雲花瓣,很難想象一向雨水稀少、林木稀疏的北地,會有桃花存在。
若換了以前年少氣盛之時,李長安少不得會一頓輸出、杠天杠地,把對方懟得體無完膚才罷休。
隻是時移世易,自己已非昔日輕狂少年,麵對如此出格言語,不過淡淡一笑。
平靜打著招呼:“來找你。”
這下換作來人驚訝了。
花瓣委地,香風不再,林溪神色複雜,款款來至跟前。
“聽說你晉升指揮使,又被封作隴西郡公,真是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