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杜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房間那邊有個女人正端著托盤在客人麵前上咖啡。她從前可能很美,但是現在已經發胖,頭發也很亂。斯杜問父親:“你認識她嗎?”
他說:“從前認識。”
女人走到他們的桌前。問道:“要咖啡還是啤酒?”
斯杜說:“我們要啤酒。”她點點頭,走開。
父親掏出手巾擦額,低聲說道:“她真變了!謝天謝地,幸而她沒認出我來。認識她是在你媽媽之前,那時候我還是學生,假期旅行到這裏。她年輕漂亮,非常可愛。我愛她到了極點,她也愛我。”
斯杜很不高興地脫口問道:“媽媽知道她的事嗎?”
“當然知道。”父親略感不安地望著兒子。斯杜都替他難為情。
斯杜說:“爸爸,你用不著……”
“哦,我要告訴你,我不想你亂猜。她的父親反對我們相愛。 我是外國人,又沒有好前途,生活還要依靠父親。我寫信跟父親說要結婚,父親就不再寄錢來。我隻好回家。後來我又和她見了一次麵,告訴她我要回美國去借結婚的錢,過幾個月就來找她。”
“我們知道,”他接著說,“她父親可能會拆看我們的信件,所以商量好我隻寄給她一張紙,上麵寫著日期,那是要她在某處和我見麵的時間,然後我們就結婚。後來我回到家借到錢,立刻把日期寄給她。”
“她收到了信,回信道‘我準來’,但是她沒來。後來我才知道她已在兩個星期前嫁給一位當地客棧的老板了。她沒有等我。”
父親又說:“感謝上帝,她沒有等我,回家去,我遇見了你的媽媽,我們一直生活的很快樂。還時常把這一段年輕時的戀愛作為笑談。”那個女人把啤酒送到他們麵前。
她問:“你們從美國來的嗎?”
斯杜說:“是的。”
她笑道:“美國是個好地方。”
“是的。那邊有許多你們的同胞。你有沒有想過要去?”
她說:“我不想,現在不想。我想過一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我留在了此地,此地更好。”
他們喝完啤酒,又要了兩杯咖啡。
慢慢地喝著咖啡,斯杜問起父親:“爸,你叫她等你的日期到底是怎樣寫的?”
他父親放下咖啡,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在上麵寫了幾個字。他說:“這樣寫的,12/11/13,這當然是1913年12月11日。”
斯杜叫道:“不對!在丹麥和歐洲任何國家都不是這樣寫的!他們先寫日子,後寫月份。所以那個日期不是12月11日,而是11月12日!”
父親抬起手摸了摸臉,叫道:“那麼她是去過了!因為我沒有到,所以她嫁給了別人!”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也好。我希望她快樂,她似乎很快樂。”
希望常這樣對我說
幸福越與人共享,它的價值越增加。
——瓦戈夫
吉默的家庭是一個非常“規矩”的家庭,每一個人從不輕易表露自己的感情。他們之間難得互相擁抱,很少互相親吻、握手,頗具有男子氣概的父親教給他們的是堅定、豪爽,雙眼無所畏懼地直視對方。
可是,隨著歲月的流逝,父親的頭發漸漸地變得花白,全然不像以前那麼刻板。他會在人前流淚並不覺得難為情,他會大大方方地握住母親的手並且當著兒孫們的麵親吻她……有一次,父親對吉默·巴肯契姆說,年紀越大就越覺得自己過去混淆了人的自然感情的流露與不得體的舉止這兩個不同的概念。一個人的生命如此短暫,應該將自己內心真實的感情在活著的時候告訴人們。
父親變得容易親近了,吉默感覺到他對他的愛也在日益增長。吉默非常渴望能用一種意味深長的方法表達出來。然而,當吉默每一次與他“再見”告別後,總要為自己沒能俯首向他吻別而後悔得直拍巴掌。就連“我愛你”這句話也如梗在喉,想說,卻缺乏勇氣。
終於,吉默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吉默都快被這種所謂的“男子氣概”壓抑得喘不過氣了。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吉默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離家35英裏遠的父母親家中。走進父親的書房,發現他坐在輪椅裏,正在壁台上埋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