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裂土封疆的大員,在京城裏麵都派有專人駐守,查看政情,以通消息,勾結朝臣,互為表裏,彼此掩護,以保爵位,燕老弟聽人說過嗎?”
燕飛點點頭,道:“聽是聽過,隻不過,那是高等機密,隻聽傳聞,未曾目睹。”
江千裏歎口氣,道:“江湖多凶險,但官場的凶險狡詐尤過江湖,馬文中做了多久的河南巡撫了?”
“四年多了吧!去年有內調京官的傳說,不知何故,又留了下來。”
“你對馬巡撫知道多少?”
“他高高在上,一年中難得見一兩次麵,自然是知道的不多。”
江千裏低聲道:“他一身武功,已到神氣還虛、不著皮相之境”什麼?……“燕飛驚愕地道:”馬巡撫會武功?我不相信!“
江千裏道:“你和韓濤的交情如何?”
“算起來,他是我的上司,談不上肝膽相照,卻也彼此能談得來。”
“好!你去看看韓總捕頭。”江千裏道:“最好是探病密室,讓他有說話的方便,韓濤不是臥病在床,而是被人以特殊的手法,傷了經穴。”
燕飛如受雷擊般,傻住了,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地麵,良久後,才低聲地道:“馬巡撫下的手麼?”
“去問韓濤吧!以他之能,數月之久,仍無法自解穴道,下手的人武功之高、手法之奇,在當今武林之中,算得上有數高人之一了。”
李青竹沒有告訴江千裏,什麼人點了韓濤的穴道,江千裏也不便自作主張的說出一個人來。
“我相信江兄,但暫時還不便去探望韓總捕頭,以免露出風聲,等辦完三公主的案子再說。”
“唉!我告訴你這些事,就是要你小心應對,咱們的計劃要改了,一切都早作安排,也許還可以混一時……”
燕飛道:“江兄,我看,小燕子你得先帶走了,馬巡撫要收他作義子,雖是一句戲言,但也不能不防……”
“這件事,要弟妹來決定了。”
燕夫人滾下了兩行淚,道:“官場如此的凶險,不作也罷,既然伯伯喜歡小燕子,就帶他去吧!”
“對!三公主的案子有個定論,我就辭去這個職位,回家去作個田舍農夫,過幾年安靜的日子。”燕飛目注賢淑的妻子,道:“真也該好好陪陪你了。”
江千裏心中暗道:想辭去這個職位一走了之,隻怕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心中話並未說出口,因為燕夫人似是想到了很多,淚珠兒一顆顆的滾了下來。
他不願再驚嚇到這位善良、賢淑的小婦人了。
燕飛皺皺眉,道:“夫人,不要哭了,江大俠是武林高人,小燕子跟著他比跟咱們有出息。”
“我不是擔心小燕子,他跟著江伯伯我很放心,我擔心的是你”我……“燕飛搖搖頭,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一麵是金技玉葉的公主身份,一麵是裂上封疆的方麵大員,也是你的頭頂上司,你就算查出了三公主的下落,你又將如何?
……“
燕夫人舉手抹去淚痕,道:“公事公辦,還是放手不管?……”
“這個……”燕飛想了一下,道:“照道理,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可是,馬巡撫的官高位尊,找不出明確的證據……”
“就算能找出證據,也不會很明確……”燕夫人黯然接道:“你鬥不過他的,他是一品公卿,你不過是個開封府街的捕頭而已,怎能扳得倒他……”
江千裏暗暗讚道:看不出這個嬌弱的小婦人,竟有如此見解,勿怪燕飛提到夫人心中會有些敬畏了。
“夫人……”燕飛微微一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非江兄點醒,我連做夢都夢不到三公主失蹤一事會牽連到巡撫大人,心中全無防備,難免被他算計,現在既然知曉內情,自會有些準備,夫人請收拾一下,天一亮就離開這裏,回歸原籍,如若情勢有變,我立刻趕回去和你會合……”
“你棄職潛逃,官家豈不是會繪形緝拿,天下雖大,恐怕也沒有我們容身之地了……”
“夫人不用擔心,我做了二十幾年的捕頭,自會有逃走的辦法。”
燕夫人歎息一聲,道:“好吧!妾身一切從命就是,好在小燕子已被江伯伯帶走,少了一份心事,我回家等你一年,一年內沒有消息,我就……”
江千裏見兩人在研討今後大計,不便插口,此刻聽得燕夫人口氣不對,急急說道:“三公主失蹤一事,是震動朝野的大案子,馬巡撫絕難一手遮天,就算準備拿尹知府和燕老弟作代罪羔羊,也無法減去本身的罪行,官方的追查拿問倒是不足為慮,可憂的是馬巡撫那身不為人知又卓絕不凡的武功,和他那深沉的心機、謀略,無法預測出他下一步用的是什麼方法?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咱們追索三公主行蹤的計劃,倒是要暫停下來了。”
“江兄有何高見,燕飛洗耳恭聽。”
“是啊!江伯伯指點我們一條明路,我們終身感激。”燕夫人盈盈站起,跪了下去。
“起來,起來……”
江千裏急得瞪大了眼睛,又不便伸手去扶。
燕夫人相當聰明,很懂得適可而止,站起身子,擦去淚痕,道:“我去廚房替你們加兩個菜。”
說罷,轉身而去。
江千裏暗暗點頭,忖道:這個小婦人聰明得很,明裏下廚做菜,事實上,是有意避開好讓我和燕飛能無所顧忌的暢所欲言。
等燕夫人送上添加的酒菜時,江幹裏和燕飛的交談已近尾聲,燕夫人聽到江千裏最後一段話。
“馬巡撫可能錯估了王重山,也少算了摘星手王彤這個人,如果我推斷不錯,內宮統領王彤會盡快趕來,這等宮闈隱密,不是你們專伺追捕盜匪的捕頭能夠了解,隻要三公主還活著,這件事暫時不會揭開來,你隻要想法子拖延時間,等王統領趕到開封府由他接手,到時……”
燕夫人聽得很用心,但她卻低著頭,沒有接口。
燕飛卻連連點頭,道:“對,對,江兄果是見識卓絕,王侍衛那邊我不便說什麼,還請江兄交代他一聲。”
“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對江湖中的陰詐早有了解,隻是經驗欠缺一些,我會安排,燕老弟隻要和他緊密合作就行了。”
目光轉注燕夫人的臉上,江千裏又緩緩接道:“弟妹,我要帶小燕子走了。”
燕夫人點點頭,道:“幾時動身?”
“天亮就走!”江千裏說道:“三公主的事,我已和燕老弟談出了一個辦法,拖延時間,以待援手。”
“有江伯伯替我們借著代籌,賤妾就安心多了。”
燕飛笑了笑,道:“江兄的設計很高明,我相信可以應付下來,現在,我去替你雇好車子,天一亮,你就帶著小燕子一起出城,不用等我回來了。”
燕夫人點點頭,道:“我和江伯伯在哪裏見麵?”
江千裏道:“我在琉璃塔下等你們。”
燕夫人未再多問,她心中明白,江千裏和燕飛也為她的去處作了安排,也許不再回歸原籍,當然,最好是跟著小燕子。
暫別了丈夫,能跟兒子在一起,也是一種安慰。
可惜的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江千裏如約在琉璃塔下出現,但他隻將小燕子帶走,燕夫人並沒有回歸原籍,卻寄居在開封城東十裏外的封家堡中。
那是一處百戶人家集居的小寨子。
江千裏遣走了篷車,親自送燕夫人進入了封家堡。
封家堡百戶人家全都姓封,保主是一位四十左右的虯髯大漢,對江千裏似是極為的恭敬。
燕夫人被安排在一座獨立的跨院中,還有一位中年的老媽子伺候,江千裏並沒有為兩人引見,封堡主也不問燕夫人的身份,一切行動,似乎是盡量保持平淡,不願意多說一些話兒。
江千裏安置好燕夫人,低聲說道:“將小燕子送過去我就來看你,隻管安心的住下來,燕老弟知道這個地方,為了保持隱密,非必要,他是不會來的。”說著,他瞧了燕夫人一眼,然後,帶著小燕子離開了封家堡。
燕夫人直愣愣的盯著小燕子,直到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