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開封府已點起萬家燈火。
兩人沒有叫門,越牆而入,身子還未停穩,四點寒星如電,分取兩人要穴。
燕飛吃了一驚,急急仰身讓避,寒星掠麵而過。
江千裏卻一伸雙手,各接住了一枚製錢,忖道:好小子,果然是進步神速,傳他暗器不過才一個月的工夫,卻已能運用純熟,一手發出四枚製錢。
心念轉動間,人影一閃,已疾撲而至,迎麵一劍,刺向眉心。
“流星趕月”正是江千裏的絕招之一,劍勢之快,已神似江千裏十之七八了。
江千裏右手中製錢疾揚,一陣金鐵交鳴,封開劍勢,道:“好小子,果然是一日千裏的進境。”
“江伯伯……”來人已聽出是江千裏的聲音,收劍疾退。
是小燕子。他手中長劍橫胸,目光轉注在燕飛的身上。
果然是冷靜非凡,江千裏傳了他武功,也傳了他對敵的經驗,已知是江千裏了,但仍不放鬆對另一個人的戒備。
燕飛看呆了,剛才兒子露的一手,暗器、輕功、劍招,三樣似已不在他之下。
室中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小燕子,是誰啊?”
小燕子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娘沒見過江伯伯,那個人他又不認識。
幸好燕飛接上了口,道:“是我,淑貞!去廚房弄兩個菜,燙壺酒,送到我書房去,我們有要事商量。”
房中女人應了一聲,未再多問,自去準備。
小燕子卻一下撲到燕飛懷中,道:“爹呀!你怎麼這身打扮,燕兒都不認識了。”
推開小燕子,燕飛道:“十五歲了還要纏人,快去給江伯伯見禮。”
小燕子突然棄去長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給江千裏叩了三個頭,道:“江伯伯,你一直不肯把我收入門下,現在,你和我爹也認識了,當爹之麵,請你答應收燕兒入你門下,燕兒會好好孝順你的。”
他人不但聰明,嘴兒更甜,雖是很莊嚴的要求,在他口中也說的充滿著情意,十分動人。
江千裏卻笑一笑,道:“江伯伯也想得要命啊!可是,小燕子,江伯伯不能害你,收了你做徒弟就等於抽掉一根支持大廈的柱子,去做了二架梁,不但是大材小用,簡直是暴殄天物,這三個頭你算是白磕了。”伸出手挽起了小燕子。
他冰雪聰明,心中明白,這些話是弦外之音,是說給燕飛聽的。
果然,燕飛也有了反應,低聲道:“江兄,這件事燕某不會變卦,咱們到書房去再仔細的談。”
江幹裏點點頭,道:“小燕子,到屋頂上伏著,發現有可疑的人,立刻招呼我們。”
小燕子應了一聲,呼地一聲直拔而起,躍起了一支四五尺高,隱入了屋頂夜暗中。
“好!好!這一式潛龍升天,姿勢、力道,都用的恰到好處,才能直直的登空而起,燕老弟,耽誤了他,可能是終身大憾。”
“我看的出來,他的身手已經跟我差不多了,這幾個月來,真是辛苦了江兄。”
搶前一步,帶著江千裏進入書房。
燕夫人的手腳很快,兩個人剛剛落坐,她已托著個大木盤,走了進來,四樣菜及一大壺酒。
那是個三十四五歲的中年婦人,品貌端莊,風韻清雅。
燕飛心中忖道:看情形,小燕子非得被江千裏帶走不可,何不借機會先給淑貞一點心理上的準備。
於是,燕飛輕聲地道:“夫人,這位是江大俠,如非他仗義援手,我這個開封府的總捕頭,隻怕已經被押入大牢了。”
一頂大帽子壓過去,果然使燕夫人愣住了,這才轉頭看看江千裏,道:“多謝伯伯幫忙。”
燕飛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要幫他薦入名師門下,巡撫大人也同意,而且,還要把小燕子收作義子。”
話如急水下灘,三兩句中卻包含了太多的內容,燕夫人一下子似是不能接受,愣了一愣,道:“官人,我們可是說過了,小燕兒要以讀書為重,何況,他書也讀的不錯,我是希望他能改換咱們燕家門風,以科舉步入仕途……”
“不錯呀!我也這麼想,不過,學武也沒有什麼不好,文武全才,日後,才能擔當大任,再說巡撫大人都同意了,我也不便反對。”
這番話的內容一團亂,但意思卻很明白,那是告訴燕夫人,巡撫大人都同意的事,不容反對。
燕夫人一向賢淑溫柔,但對膝前的獨子卻有著她堅持的看法,搖搖頭,道:“你在開封府中聽差,想見巡撫大人一麵隻怕都不容易,他是大吏,日理萬機,怎會和你談到小燕子的事?”
這位溫順的小婦人,似是讀過不少的書,外柔內剛,看樣子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要說服她帶走小燕子,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口齒伶俐,燕飛也未必能說得過她。
江千裏不願把事情搞僵,笑一笑,道:“是弟妹吧!恕我江某人托大了,撇下小燕子的事,暫時不談,開封府正在洶湧著一股暗流,鬧不好,就是千萬人頭落地的事……”
燕夫人呆住了,靜靜站著不動,似是已不準備離開了。
江千裏目光一掠燕飛,“燕老弟,可否請弟妹也坐下來,我看弟妹是很有見識的人,說不定還會幫咱們拿個主意呢!”
燕飛的心中忖道:三公主在開封失蹤,確實是一件大事,但這未必就能說動她讓你帶走小燕子,知妻莫若夫,你要想說服她,門都沒有,也好,讓你領教一下燕某人老婆的唇劍舌刀了。
心中盤算,人卻微微一笑,道:“淑貞,坐下來吧!江兄不是外人,這一次幫了我很大的忙,抓住了一個欽拿要犯。”
“是!江伯伯不嫌冒讀,賤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斟上一杯酒,雙手捧起,接著又道:“先敬江伯伯拔刀助我夫君,再謝謝你這半年多來,教燕兒苦練武功,賤妾是一片誠心,先幹為敬。”
舉杯一飲而盡。
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江千裏心中暗讚,這樣也好,能把你說服,小燕子也會走得安心。
當下舉杯一笑,道:“好,我也幹一杯。”
燕飛也幹了一杯,苦笑道:“怎麼?你早知道了,你們母子一條心,把我這個作爹的蒙在鼓裏。”
燕夫人笑道:“你每天忙上忙下的,那裏會關注到兒子的身上。”
江千裏籲一口氣,道:“燕老弟,馬巡撫不是趙二堤的朋友,而是他的師兄……”
“這……這怎麼會呢?”燕飛真真正正的吃了一驚。
“所以,趙二堤擄走三公主的事,馬大人可能早已心中有數。”
“公主失蹤,那是說皇上的女兒被人撈走了?”燕夫人的臉色大變,心中的驚悸勝過燕飛。
“不錯,三公主的在開封被人劫走,我奉命查辦此案,幸得江兄協助,才找出了一點頭緒,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要如何著手。”
燕飛說出了三公主失蹤的經過。
“如果找不到三公主的下落,你豈不是要受到大獄株連……”
燕夫人關心的看著丈夫,眉目間一片憂苦。
“不單是我這個總捕頭,尹知府、馬巡撫都脫不了關係。”
“可怕的還不是這些……”江千裏低聲道:“馬大人已胸有成竹,說不定他早已設計好犧牲你和尹知府,以保住他的職位……”
燕飛長長籲了一口氣道:“聽江兄的口氣,好像是巡撫大人也參加了擄劫公主的事了?”
“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之前,我不能隨便亂說,不過,有幾點無法解釋的地方,不能不讓人懷疑?”
燕飛道:“那幾點?”
“三公主離京一事非常隱密,我查問的結果,江湖中無人知曉,到目前為止,江湖上還未傳出三公主失蹤的事,而趙二堤怎麼會知道呢?”
“是啊!尹知府和我燕某人都不知道三公主到了開封,趙二堤又怎麼會知道呢?不過,這也不能證明馬大人和趙二堤有勾結啊!”
江千裏微微一笑,道:“有道理。如果有人能知道公主的行蹤,河南一省中,那個人會最先知道?”
燕飛沉吟了一陣,道:“馬巡撫……”